与兀骨分别后,李慕云并未立刻返回赤岩城,而是沿着裂谷边缘,寻了一处僻静且视野开阔的隐秘崖洞,暂时栖身。
他需要时间消化从兀骨那里得到的情报,完善自己的计划,同时……尝试进一步沟通炎雀真羽。
盘膝坐在干燥的岩石上,李慕云取出那枚火羽玉,握在掌心。温润的玉质中,仿佛有一缕微弱的火苗在跳动,与远方祖祠深处的真羽本体遥遥呼应。
他将心神沉入混沌空间,调动一丝精纯的混沌之力,模仿着之前在观火台感应到的、南明离火那“稳定、纯净、生生不息”的韵律,缓缓注入火羽玉。
同时,他脑海中观想着真羽那璀璨而内敛的金红火焰形态,心中默念着从古籍中看来的、那些拗口却蕴含某种古老韵律的“祝祷”与“安抚”词句——虽然他自己也不太明白具体意思,但感觉念出来,似乎能更好地调整自己的心神状态,与那股灼热纯净的意念更契合。
时间一点点过去。起初,火羽玉只是微微发热,并无其他反应。
李慕云不急不躁,保持着心神的平和与专注,持续地输出着那种模拟南明离火韵律的混沌之力,一遍遍“呼唤”着,试图建立更清晰、更稳定的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李慕云那包容万象的混沌之力确实特殊,或许是他那半吊子的“祝祷”起了点心理作用,又或许是炎雀真羽本身也在本能地抗拒着污秽侵蚀、渴望着纯净力量的安抚……
终于,火羽玉中的那缕火苗,猛地明亮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灼热却温润、带着古老尊贵气息的意念,顺着那丝联系,流入了李慕云的心神之中!
那并非具体的言语,而是一种模糊的“感觉”——像是疲惫的叹息,又像是寻求认可的询问,还夹杂着一丝被侵扰的烦躁,以及对纯净力量的亲近与渴望。
“有门!”李慕云心中一喜,连忙稳住心神,将那股“稳定、纯净、安抚”的意念,更加清晰、坚定地传递过去。
他传递的不是力量,而是一种“意”。一种“我知道你的困扰,我理解你的本源,我愿意帮你稳定自身,驱逐污秽”的意念。
那团遥远的金红火焰似乎“听”懂了。它微微摇曳着,传递回一丝微弱的“认可”与“期待”,还有一丝……“虚弱”与“束缚”感。
李慕云感觉到,真羽本体似乎被某种强大的阵法或禁制限制在了祭坛上,其力量无法完全发挥,也无法自主驱除那些缠绕的污秽能量。它就像一头被困住的巨兽,空有力量,却难以施展。
“明白了……需要从外部‘松绑’,或者提供‘钥匙’……”李慕云若有所思。
他没有尝试去“解开”束缚,而是继续传递着“安抚”与“稳定”的意念,同时,将一丝微弱的、蕴含着自己对“净炎驱邪阵”理解的符文韵律,也夹杂在混沌之力中,传递了过去。
那符文韵律本身源自对南明离火特性的古老记载,此刻被真羽感知到,似乎让它产生了一丝“好奇”与“共鸣”。火焰的波动更加平稳了一些,外围那被强行引动的狂暴因子,似乎也沉寂了那么一丝丝。
“很好……就这样,慢慢来,先建立信任,加深联系……”李慕云心中有了计较。他不再试图做更多,只是维持着这种微弱而持续的“意念交流”与“力量安抚”,如同给一位疲惫的巨人轻轻按摩着酸痛的关节。
这种状态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李慕云感到心神有些疲惫,才缓缓断开了联系。火羽玉中的火苗恢复了原本的微弱状态,但似乎比之前更加凝实、灵动了一点点。
李慕云睁开眼睛,长舒一口气,虽然精神有些损耗,但眼中却充满兴奋。
“虽然不能直接调用真羽的力量,但这种‘联系’本身,就是最大的收获!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他休息了片刻,吃了点干粮,又拿出那块“虚空星核”碎片把玩。这碎片蕴含稳定的空间韵律,能否用来做点什么呢?比如……制作一种能短暂隐匿气息、或者进行短距离瞬移的“符石”?
他尝试着将混沌之力注入碎片,引导其空间波动,与自己的“混沌遁术”雏形相结合。片刻后,他摇摇头:“太难了,空间法则玄奥无比,没有系统传承和足够时间参悟,仅靠这点碎片和感觉,弄出来的东西稳定性太差,说不定把自己传送到哪个石头缝里卡住……”
暂时放下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李慕云开始专注于完善“赤血月蚀之夜”的行动计划。他将所有已知情报、可用人手、手头资源、可能发生的意外以及应对方案,在脑海中反复推演、查漏补缺。
直到天色再次昏暗,他才结束沉思,决定返回赤岩城。他需要确认磐石居那边的准备进度,也需要了解一下城内最新的动态。
再次通过排水暗渠潜回城内,李慕云明显感觉到气氛与之前不同。
街道上依旧冷清,但那种绝望恐慌的气息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却带着韧性的紧张。一些关键路口和制高点,能看到一些虽然装备简陋、但眼神坚毅的战士在放哨。他们穿着混杂的皮甲,有的甚至只是普通布衣,但臂膀上大多系着一条醒目的红色布条——这是城主铁战下令的,识别“自己人”的标记。
“看来城主那边已经初步整合了力量,稳住了局面……”李慕云心中稍安。
他避开这些明哨,悄然回到磐石居。后院比之前更加热闹,人影绰绰,叮当声和低语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金属灼热的气息。
石掌柜正指挥着几个人将新制作好的“净化铁片”和“导引灵液”分装、打包。看到李慕云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李道友!你回来了!情况如何?”
李慕云点点头:“兀骨前辈那边已经摸清了大致情况,计划已定。我们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石掌柜脸上带着喜色:“铁片又赶制了一百多片,加上之前的,总共三百五十片!灵液也调配出了足够分量的。另外,按照你的要求,老周头还弄出了一种‘清心散’,点燃后能散发清凉气息,对抵御怨魂的精神干扰有些效果。还有老铁匠,带着人打了五十把特制的‘破邪短矛’,矛头用赤铁混合了阳性矿石粉末锻造,刻了简单的破邪纹,虽然比不上法器,但对血傀骨妖这类邪物,应该比普通兵器好用些。”
李慕云仔细查看了新赶制的铁片、灵液、清心散和短矛,质量虽然粗糙,但用料扎实,符文和纹路也刻画得一丝不苟,显然众人是用了心的。
“辛苦大家了!这些东西,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李慕云赞道,随即又问,“城内情况如何?城主那边可有新消息?”
石掌柜神色一正:“正要跟李道友说!城主今日白天,组织了一次针对城南一处被邪修占据的粮仓的反击,虽然没能完全夺回,但斩杀了不少邪修和怪物,夺回部分粮食,士气大振!而且,城主已经派人暗中联络上了几位原本被大祭司排挤、或者态度暧昧的中立部族长老,似乎有松动迹象!”
“好消息!”李慕云眼睛一亮,“大祭司那边呢?”
“祖祠那边依旧戒备森严,但据我们安插在附近的人回报,从昨天下午开始,祖祠里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隐约有争吵声和器物摔碎的声音传出,后半夜还有几道遁光急匆匆离开,方向似乎是裂谷那边。”石掌柜压低声音,“我们猜测,可能是大祭司一脉内部因为分赃不均或者撤退路线产生了分歧,又或者……是泣血洞那边出了什么变故,急需支援?”
李慕云心中了然。这很可能就是兀骨那边开始行动,或者自己之前“加料”产生效果,惊动了泣血洞的敌人。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李慕云道,“敌人内部不稳,注意力分散,我们行动成功的把握就更大。”
他沉吟片刻,对石掌柜道:“石掌柜,麻烦您想办法,将我们关于赤血月蚀之夜,幽冥殿和血神教将在泣血洞深处举行血祭、意图唤醒古神残骸、危害整个赤岩城及周边区域的消息,以及大祭司在其中扮演的叛徒角色,更加详细、确凿地散播出去!尤其是要传到那几位态度松动的长老耳中!最好能让他们产生危机感,甚至……让他们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等血祭成功,他们也可能被清算!”
石掌柜眼中精光一闪:“老夫明白了!这是要逼他们站队,至少让他们不敢再明着支持大祭司,甚至暗中给我们行个方便!”
“正是此意。”李慕云点头,“另外,告诉王队长他们,继续盯紧祖祠可能的密道出口。如果时机合适……或许可以在他们真正撤退时,给他们制造点‘小麻烦’,比如,让密道‘意外’塌方一小段,或者在他们撤退路线上撒点‘纪念品’什么的。”
石掌柜会意,抚须笑道:“这个好办!保准让他们‘印象深刻’!”
交代完赤岩城这边的事情,李慕云又向石掌柜要了一些特制的、密封性极好的小皮囊和几个空的、巴掌大的粗陶罐。他要为裂谷那边的行动,准备点“特别的礼物”。
密室里再次响起捣药、研磨、调配的轻微声响,伴随着李慕云偶尔发出的、意味不明的低笑。
窗外,赤岩城的夜色依旧深沉,但某些角落,点点微弱的“火苗”已经悄然燃起,对抗着无边的黑暗与混乱。
而在百里之外的裂谷深处,“哭魂窟”、“聚怨池”乃至最核心的“血池核心”周围,一股股潜藏的“暗流”,也在兀骨和血爪部战士的悄然运作下,开始缓慢而诡异地涌动起来。
赤血月蚀之夜的脚步,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