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的效率,远比林晚晚想象的要高。
仅仅过了两天,她便带回了林晚晚想要的所有情报。
“回禀娘娘,”内室里,若兰的声音压得极低,“奴婢查到,御膳房总管刘福,为人虽然谨慎,但有一个毛病——他极好面子,尤其喜欢旁人夸赞他亲手调制的酱汁,时常会在为各宫准备的膳食中,附上他特制的‘刘氏秘汁’,以彰显自己的手艺。”
“至于陛下那边……”若兰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奴婢买通了记录陛下幼年起居注的一个老太监。他告诉奴婢,陛下的饮食,确实有一桩鲜为人知的禁忌。”
“陛下,对一种来自南方的、名为‘赤贝’的海产,有轻微的过敏之症!”
“赤贝?”林晚晚的心,猛地一跳。
“是的,娘娘。”若兰肯定地说道,“据那老太监说,陛下幼时曾误食过一次。食之,并无性命之忧,但不出半个时辰,身上便会发出大片的红疹,奇痒无比,需用特制的药浴浸泡数日,方能消退。自那以后,赤贝,便成了宫中最大的禁忌之一,再也无人敢提及。”
听完若兰的回报,林晚晚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齐了。
所有的条件,都齐了。
一个好大喜功、喜欢在酱汁上“创新”的总管。
一个吃了特定海产,就会引发严重红疹,却无性命之忧的皇帝。
这两者结合起来,简直就是一场为她量身定做的、天衣无缝的完美剧本!
林晚晚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刘福……
你的死期,到了。
……
三日后,坤宁宫张灯结彩,一扫往日的清冷,处处都透着一股喜庆的气氛。
林晚晚以“庆祝自己沉疴尽去,身体大安”为由,精心准备了一场家宴,并盛情邀请了整个皇宫里,唯一的一位“家人”——皇帝萧澈。
对于这场宴请,萧澈自然没有拒绝。
傍晚时分,他便早早地结束了当日的政务,来到了坤宁宫偏殿新布置好的饭厅里。
饭厅内,烛火通明,暖意融融。
一张小巧的紫檀木圆桌上,已经摆上了几道精致的菜肴。
这些菜,大多都是林晚晚亲手带着小厨房的宫人做的。有清淡爽口的凉拌青笋,有软糯香甜的桂花糯米藕,还有一盅用文火慢炖了数个时辰的松茸鸡汤。
每一道,都清淡养生,又别出心裁,极其符合萧澈平日里的口味。
唯独主菜,是一道截然不同的、香气四溢的烤鹿肉。
这道鹿肉,是林晚晚特意从御膳房要来的。
而在要这道菜的时候,她让若兰,去对刘福传了一句话。
若兰是这么说的:“我们娘娘说了,她知道刘总管的酱汁乃是宫中一绝。今日娘娘设宴,为陛下庆贺,这道主菜,还请刘总管务必亲手调制一份最得意的秘制酱汁来搭配,也好让陛下一同品鉴品鉴。”
这句话,既是命令,又是吹捧,精准地挠在了刘福这个好面子之人的痒处。
而在说完这句话后,若兰又“无意”中,提了一句:“说来也巧,我们娘娘最近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爱上了海味,前几日还念叨着,说南边进贡的那些贝类,做成酱汁,想必也是极鲜美的。”
这句看似不经意的话,才是真正的杀招。
它像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种在了刘福的心里。
一边是皇帝的品鉴,一边是皇后喜食“海味”的暗示。
刘福会怎么做,已经不言而喻。
此刻,那道烤得外焦里嫩、香气扑鼻的鹿肉旁,正摆着一小碟色泽红亮、看起来鲜美无比的酱汁。
林晚晚知道,那碟酱汁里,必然藏着她想要的“惊喜”。
“陛下,请。”
林晚晚亲自为萧澈斟满了一杯温和的果酒,脸上带着温婉动人的笑意。
“臣妾入宫以来,多承陛下照拂。今日备下薄宴,不成敬意,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萧澈看着她那双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眸,冷硬的嘴角,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你有心了。”他淡淡地说道,端起了酒杯。
席间,气氛温馨而融洽。
没有了堆积如山的奏折,也没有了令人烦躁的国事。两人就像一对最寻常的夫妻,随意地聊着一些轻松的话题。
林晚晚为他讲述着自己从书上看到的、民间有趣的游记故事。
而萧澈,虽然话依旧不多,却听得十分认真,偶尔还会就某个地点的风土人情,提出一两个问题。
他头顶的表情包,也从【赴宴.jpg】,变成了【今天不用工作,真好.gif】,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小人正舒服地泡在温泉里、一脸惬意的【放松~.gif】上。
林晚晚的心,却始终紧绷着。
她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终于,在酒过三巡,气氛达到顶点之时,她站起身,亲手拿起公筷,夹起了一块烤得最好的鹿肉。
“陛下,您日夜操劳,也该多用些肉食,补补身子。”
她说着,将那块鹿肉,蘸满了那碟“致命”的酱汁。
然后,她将鹿肉,往萧澈面前的玉碟里送去。
她的内心,紧张到了极点。手心,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必须做到,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就在那块鹿肉即将落入盘中的那一刹那,林晚晚的手腕,像是突然失了力气一般,极其“不经意”地,猛地一抖!
“啪嗒!”
一小滴红亮粘稠的酱汁,从鹿肉上飞溅而出,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萧澈那只搭在桌沿的、干净修长的手背上!
那滴酱汁,像一滴血,在他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呀!”
林晚晚立刻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惊慌和自责的低呼。
“臣妾该死!臣妾手笨,竟污了陛下的手!”
她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歉意与慌乱。她立刻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方干净的丝帕,想也不想地,便俯身过去,要为萧澈擦拭。
整个人,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慌乱又无措。
萧澈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小小的意外。
他看着自己手背上那滴酱汁,又看了看林晚晚那副快要急哭出来的模样,眉头微微一蹙,但语气却并没有丝毫的责备。
“无妨。”他淡淡地说道,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抚,“一点酱汁罢了,不必如此惊慌。”
他说着,准备自己拿起丝帕擦拭。
然而,林晚晚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她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用自己那方带着淡淡清香的丝帕,极其“仔细”地、“用力”地,在他手背上那块沾染了酱汁的皮肤上,来回擦拭着。
她要确保,那些来自“赤贝”的、微量的过敏原,能最大程度地,与他的皮肤,进行一次“亲密接触”。
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是终于放下心来,脸上依旧是一副后怕的表情。
“都怪臣妾,都怪臣妾。”
萧澈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点因为被打断用餐而升起的、微不足道的不悦,也烟消云散了。
他只是抽回自己的手,平静地说道:“用膳吧。”
“是。”
林晚晚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萧澈那只被自己“污染”过的手背。
那里,干干净净,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林晚晚知道。
鱼饵,已经撒下。
那致命的、能引发一场滔天风暴的“引信”,已经被她,亲手点燃。
接下来,她只需要……
静静地,等待着鱼儿上钩,等待着那场为刘福,也为太后精心准备的“好戏”,正式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