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边的彼岸和百花也愣了，怎么是她？“怎么？很吃惊嘛？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江家人。”神秘人看向对面三人，蒋娇娇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她心中一颤，难道她早就知道是自己？不过面上没有半点变化，多年的深宫生活，早就锻炼出她如今无论何时都戴着假面的本领。
“有所猜测，不过没想到，您会亲自来。”神秘人略带苦涩的笑意浮上脸庞，自嘲的说，“我确实不想来，可我不来行吗？爹爹连家族玉环都给了你，可见他有多看重你！”来人正是前些时候让蒋娇娇进宫侍疾的太后，但在蒋娇娇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后娘娘言重了，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自保？江婉心中泛起一丝涟漪，“既然我已经来了，那你们也没必要旁敲侧击的了，有什么话尽管问。”那一丝涟漪很快就被江婉压下，她来见蒋娇娇也是无奈之举，这么多年她手里固然有些势力，可最放心的到底还是江家，那些人的身家性命都握在她手里，忠心又顺手。
可如今蒋娇娇带着玉环出现，江家那些人都有些意动，江婉不得不走这一趟，她猜不透蒋娇娇的目的！若是为了复仇，完全可以直接断了江家和她的联络，可是她没有，反而任由她的人放出消息，江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看不透一个未及笄的孩子。
其实也不怪江婉看不透，毕竟蒋娇娇是真的没有其他心思，她的目标也不是江婉，不过钓出来江婉也是意外之喜了。“太后娘娘，臣女真的很想知道，您非要置美人娘亲和镇国公府于死地，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一点，蒋娇娇其实一直没有想通，先帝早就去世，就算是因为美人娘亲是那位的骨肉，但已经出嫁也碍不到她的眼睛，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呢？
江婉没想到蒋娇娇会问这个，一时间有些充愣，很快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悠远，仿佛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江婉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好像是她正带着蒋娇娇一同回到了那年，她改变的那一年…
“你应该在我爹爹和兄长那里听到过关于太子和昭昭的事情吧？说起来你或许不信，但他们见到的，也并非是事情的全部。”江婉下意识抚摸了一下手上的玉镯，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蒋娇娇下意识的以为那个镯子是先帝送的，“这个镯子，是昭昭送给我的及笄礼，是她亲自去找的玉料，镯子上的纹饰也是她亲手画的，后来请了大师雕琢而成。”
蒋娇娇没想到会是这样，眼里带上了一丝惊讶。“你们或许以为我恨昭昭，但我跟昭昭之间从来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昭昭虽不是亲姐妹，但比亲姐妹更亲。若她真的喜欢先帝，我自然会求父亲，把昭昭记作嫡女，反正先帝要的只是江家嫡女，是我还是昭昭都无所谓。”
江婉看向蒋娇娇，“你真的，跟昭昭很像，看起来柔弱实则性子刚毅，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那时生病是因为昭昭或是我自己？呵～我是中毒，而那毒，是先帝下的！”蒋娇娇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先帝给江婉下毒？不是，他图什么啊？“是不是很惊讶？”江婉冷笑一声，“我知道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惊讶。”
“我一直都知道先帝并不喜欢我，可我不知道，他看上了昭昭，若他有心想要娶昭昭，我自然会成全，可他，一边想着要娶我，一边又想着要得到昭昭，我偶然得知了他对昭昭的心思，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就被他发现了，于是，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给我下毒，逼迫昭昭，委身于他！”
蒋娇娇忽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个先帝，真是不做人啊！至于他为什么不求娶江昭昭，蒋娇娇大概也能猜出来。“他看上了昭昭，昭昭却看不上他！昭昭虽然是旁支出身，但作为江家子女，骨子里自有傲骨，她明知道先帝和我有婚约，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可怜我们两个，当时都没有能够看清他的狠毒心思。”
“他可真是会演戏啊～作为他的儿子，陛下也继承了这点，演起戏来，只怕是他自己都信了。”江婉意味深长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倒叫蒋娇娇心生警惕，江婉的意思是？
“先帝先是给我下毒，让我不能出门，后又以寻找名医为借口，隔三差五把昭昭约出去，对外却说跟他一同外出的是我。爹爹和哥哥以为这是我的主意，怕有人趁机钻空子，先帝真是好算计，一开始就和昭昭说了这个计划，昭昭与我商议后，觉得很不错，一来避免昭昭和他出门有碍名声，另一方面也不会让皇室之人觉得我体弱。”
“所以昭昭和我，都同意了。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中毒，只以为是体弱，知道了他的心思，我也和他谈过几次，若是他真的有心，我就让爹爹收昭昭为女儿，可他拒绝了，他说我们两个订过亲，若是到时候昭昭嫁给他，只怕对昭昭名声上不好听。呵～我居然天真的信了！”
“昭昭每次出门回来以后都会找我，跟我说出门见了哪些大夫，遇见好的第二日就会请回来。”蒋娇娇想到了，应该没有一个告诉江婉她是中毒！想想也是，那些都是先帝带去见的，怎么会告诉她真相呢？“可我连着病了小一个月，有一天，昭昭出门以后回来，没有来见我。我以为她是累了就没多想，直到第二天第三天，没过多久，外面就传出来昭昭和太子的流言。”
江婉的脸上露出悲痛的表情，“我没想到，他居然这样丧心病狂！他跟昭昭常常一起出门，昭昭待人温和，他就以为昭昭其实对他也有意。那天，他说带昭昭去见大夫，实际上却把昭昭带到了游船上，他对昭昭表明心意，说娶了我以后，再把昭昭也纳进府里。昭昭怎么会肯？且不说昭昭本身就对他没意思，就算昭昭真的喜欢他，也不会介入我跟他之间。”
“你猜，先帝做了什么？”江婉就像是个恶劣的小孩子一样，盯着蒋娇娇，蒋娇娇心里有数，“你猜到了是不是？哈哈哈哈哈～你看，连你都能猜到，当时的我居然没有想到！我甚至因为昭昭好几日不来看我而心生怨气，等昭昭再来看我的时候，我赌气没有见她。正是因为那一次，爹爹和兄长们误会了，这，也为他们后来相信了先帝的谎言打下来基础。”
“没过多久，我就突然好了，等我能出门的时候，昭昭已经离开了，爹爹说她想家了所以就回家了，我更加生气，气她不辞而别，也气我自己。再后来，我就嫁给了先帝，成婚前我再三问过他，问他昭昭在他心中可还有一丝位置，他说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再加上昭昭已经离开，我便嫁了过去，有了江家的帮助，先帝的地位更加稳固，虽然我好几年都没能有孕，可我并不在意，我有江家撑腰，哪怕我不生孩子也无所谓。”
“有一天，我突然收到爹爹的信，他说他见到了昭昭，我很开心，我以为我终于能再见到昭昭，可是爹爹却说昭昭怀孕了，爹爹给了我一个地址，我去了。但是我跟爹爹谁都没想到，就是那么不巧，我那个时候正好有孕，我去了，见到了那个扶着昭昭的男人，我的丈夫。”
“我惊呆了！我以为昭昭背叛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又气又恨，终于在某天，先帝被派出去处理政务的时候，我去了那座府邸。昭昭看到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惊讶有悲哀，有痛苦有无奈，但唯独没有心虚，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也是在那天，我见到了昌乐，那个长得很像昭昭的孩子。”
“昌乐是昭昭的孩子，我自然爱屋及乌对她很好，也是那个时候，我才从昭昭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先帝对我下毒，在游湖那天，他以解药为饵，强迫了昭昭。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明明问过他，若是他有意，我可以让位，甚至江家依然会支持他，我和昭昭都是江家的女儿，我们两个谁嫁都是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呢？”蒋娇娇接过话头，“一个是主家嫡女，一个是分家，哪怕你们说的再好听，承诺的再好，先帝也不会相信的。再加上你跟江昭昭之间的感情太好，他若是真的在你之后纳了江昭昭，时间短你或许不会原谅江昭昭，但时间久了你们必定会化干戈为玉帛，到时候，他的所作所为就会大白于天下，他不敢赌。”
江婉赞许的看向蒋娇娇，“若是当时的我有你一半的聪慧，我和昭昭也不会走到那一步...是啊～他就是这样的人，既要又要还要，放不下江家的权势，又放不下心里对昭昭的执念。所以他背着我找了爹爹和兄长，以莫须有的理由编造故事，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昭昭送给他，又在昭昭那里，以我的安危为威胁，胁迫昭昭服软。我可真是，害人不浅...”
听到这里，蒋娇娇更不明白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美人娘亲作为江昭昭的女儿，江婉就算不是疼爱有加，也绝不会想要害她才是啊～更何况还连带着要把镇国公府赶尽杀绝，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像是和江昭昭有着深厚情谊的江婉会做出来的事情。
“我跟昭昭见面的事情很快就被他发现了，与此同时我也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我有身孕这件事情他也知道了，他很开心，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那个时候他已经坐稳了太子之位，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他成了皇帝，我以为他会把昭昭接进宫里，他没有！甚至还当做没有昭昭这个人一样，我当时并不明白是为什么，后来才知道，他在爹爹和兄长面前说了那样的话，那个时候江家的势力如日中天，他大概是害怕江家做些什么。”
小人之心...蒋娇娇只想到了这个词，江家要是真有不臣之心，又何必费心把他扶上皇位？“他可不这么想，他认为江家如今又皇子傍身，自然就会更倾向于有江家血脉的这个孩子，蒋娇娇，你都想象不到他有多丧心病狂！”江婉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恨意简直就要化为实质，“我和昭昭先后产子，他生生捂死了我的儿子，又把昭昭的孩子抱了过来装作是我的孩子，对我爹爹说，是我嫉妒昭昭，害死了昭昭和她的孩子。”
“我只知道昭昭和孩子去世了，我甚至没有机会去见她最后一眼，因为先帝不让我出宫，不久以后，我在宫里见到了昌乐，我惊呆了！先帝说昌乐丧母，希望我能好好待她，我自然答应，那是昭昭的孩子啊～我怎么会对她不好呢？宫里那么大，我又一心照顾昌乐和孩子，压根没有注意到，宫里多了个妃子。”
“那你知道你的孩子死了吗？”江婉摇头，又点头，“我一开始并不知道，直到有一天，我带着昌乐在宫里散步，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江婉停顿了一下，看着蒋娇娇，“就是你住过的，隐月殿。”蒋娇娇瞪大了眼睛，哇擦？！不会吧不会吧？讲完说到多了个妃子的时候，蒋娇娇就有所猜测，如今，她心里的感觉更加强烈，那种不安又让人抑郁的感觉。
“你猜到了吧？隐月殿里的那个妃子，就是昭昭！先帝他设计了昭昭的假死，又把她弄到了宫里，但是为了防止被我发现，他把昭昭放在了最偏僻的隐月殿，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可他没想到啊～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让昌乐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带我来到了隐月殿，昌乐对大门紧闭的隐月殿很感兴趣，我自然要满足她的愿望，我让人去开门，隐月殿大门打开的瞬间，我看到了坐在树下的昭昭。”
江婉一瞬间陷入了悲痛，她的脸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哀痛，“我没有想到，正是因为我发现了昭昭，就害死了她！”蒋娇娇不明所以，这，是为何？“你也很疑惑是不是？我也是想了许多年才明白，那个时候的先帝，还需要仰仗江家，他担心我因为昭昭怀恨在心，再加上皇帝年岁渐长，长得也越来越像昭昭，若是单看我跟皇帝，旁人自然不会有疑问，可若是把我们三个放在一起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皇帝更像昭昭。”
“所以先皇，是怕你发现皇帝是真实身份？”蒋娇娇搞不明白，江婉的孩子，或者江昭昭的孩子，说到底不都是江家的孩子吗？先皇既然忌惮江家，那为什么杀了江婉的孩子却留下江昭昭的孩子？不是应该一起弄死吗？
“是也不是，昭昭说到底也是江家人，皇帝身上也流着江家人的血，先帝做的，是杀人诛心！他要我养着皇帝，又怕皇帝跟江家走的太近，所以他杀了昭昭，是为了在将来的某个时刻，让皇帝发现自己的身世，继而知道是我逼死了昭昭，他的生母。到那时候，哪怕我对皇帝有养育之恩，但杀母之仇横亘在我们之间，皇帝就算再孝顺，也会对我，对江家心生芥蒂，不会全然信任江家。”
乖乖～先皇这一手玩的牛批！“他一开始应该是没想那么早杀昭昭的，按照计划，至少也要等到皇帝大了记事了，再杀昭昭，可昭昭被我提前发现了，先帝啊～是那样心狠手辣是人，既然计划出现了变故，那么他必然要第一时间铲除这个变故，让计划按照他的想法继续下去。所以在某天晚上，隐月殿失火了，昭昭没有从火场里出来，那些太监宫女也没有。”
蒋娇娇不禁汗毛直竖，为了杀一个江昭昭，杀了整个隐月殿的人，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果然没有说错！“你还是没说，你为什么要杀美人娘亲和我们。”说了这么久，江婉说的都是江昭昭和她还有先皇的过往，这些事情跟江邶所说的有出入，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谁也没有办法验证真假，所以蒋娇娇也不是完全相信江婉的说法。毕竟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她应该是很爱美人娘亲的才对，怎么会做下毒这种事？
“呵～我说了，你就会信吗？”江婉却像是摆烂一样看着蒋娇娇，“你先说，我才知道能不能信。”江婉这话说的，像是其中有很大的隐情，但蒋娇娇并不会盲目相信。就算现在听了江婉的话，事后蒋娇娇也会找人去核实，她相信证据而非人因为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的观念和眼光，看到的也未必是事情的真相。
“蒋娇娇，你冷静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若不是看着你长大，我几乎要怀疑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呢～”江婉喝了口水，调笑了一句。“我只能告诉你，我并没有想害昌乐，但昌乐身上的毒，确实是我下的，但我下这个毒是为了救昌乐。”蒋娇娇皱眉，不是，你要不要这么离谱啊？下毒是为了救人？！
“那个毒并不会害死昌乐，这点你应该很清楚。”蒋娇娇皱眉，这倒是真的，那个毒在美人娘亲的身体里，只会让她有些虚弱，并不会让她死亡。“那我哥哥呢？美人娘亲的毒不至死，但我哥哥的却是实实在在的致命毒药。”江婉皱眉一脸困惑，“你哥哥？蒋珏？我没给他下过毒啊～”蒋娇娇愣住，什么玩意儿？！“我给昌乐下毒，是为了压制她身体里的另外一种毒，让她能够活下去，我为什么要给蒋珏下毒啊？”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要杀你是因为你在帮皇帝做事！虽然皇帝也是昭昭的孩子，但他更像先帝，我是担心他对昌乐不利，再加上你多智近乎妖，我怕你成为皇帝手里的刀，到时候害了昌乐不说，还把镇国公府拖下水，才想着要杀你。再说，我也不是真的想杀你，我要真想杀你，会放任你到景州？我能不了解我那爹爹跟两个兄长？只要你到了景州就是绝对安全的，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蒋娇娇麻了，这叫什么事儿？她以为害她的人，其实在救她？江婉的话可信吗？蒋娇娇觉得可信度很高，至少当时她也是这么感觉的，明明能早早的弄死她，但非要让人在景州守株待兔，难道她会不知道江家父子三人的秉性？那么，既然不是江婉下的手，又是谁想要灭镇国公府呢？而且...
“你为什么说你给美人娘亲下毒是为了救她？”“昌乐从小就被先帝下了蛊，我给她下的那个毒，能抑制蛊虫。”蛊毒？蒋娇娇感觉自己要长脑子了，好复杂！
“你说的话我需要验证，所以...”“我等你消息。”江婉回答的很是干脆，这让蒋娇娇又信了她几分，不过蒋娇娇也不排除江婉演戏的可能性，毕竟这可是在宫斗里杀出一条活路的狠人，谁知道是不是演的呢～
暮色西斜，蒋娇娇和江婉都没有久留，两人避开人群分别下山，直到坐上马车，蒋娇娇都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混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