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深处传来的心跳声越来越近，像一台生锈的钟表被强行上满发条。陆沉耳后的虫卵鼓胀如活物，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颅骨内侧反复穿刺。他没去碰它——碰也没用，那是系统在重组神经连接的信号。
“来了。”老罗低声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不是警告，是确认。
地面开始震颤，不是地震那种混沌的晃动，而是精准、节律性的震动，如同某种庞大生物正用腹部贴地爬行。祭坛边缘的骨灰被震起，在空中形成细密的螺旋，像微型龙卷风般盘旋上升。
唐小棠靠在断裂的齿轮旁，手指抠进水泥缝维持平衡。她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上一章写完最后一行字时留下的血迹，此刻正一滴滴落在脚边的金属碎片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陆沉闭眼，将泣血毛笔插入左肩胛骨。这一次，他没等幻象降临，直接用意念逼迫魂能逆流——不是为了看亡妻的脸，而是为了榨取系统强制同步权限。
【虫巢链接·侦察兵模式】解锁。
嗡！
百只机械工蜂从他衣袖、裤管、甚至头发缝隙中钻出，翅膀高速震颤，在空气中划出淡蓝色电弧。它们的双眼同时亮起红光，视野共享瞬间建立。陆沉脑中闪过上百个画面：潮湿岩壁、腐烂肉块、破土而出的扭曲肢体……
第一批寄生体破土了。
它们不像虫族，更像人类胎儿与螳螂的畸形融合体，腹部膨大，四肢细长如刀，口器开合间喷出腥臭粘液。一只刚探出头就被工蜂集群撕碎，内脏溅在墙上，竟开始缓慢蠕动，试图重组。
“守住祭坛中心！”陆沉吼，声音被高频震动吞掉一半。
工蜂群如风暴般扑向虫潮，白骨般的口器精准咬断寄生体神经节。三十秒内，二十只工蜂坠地，外壳碎裂，芯片暴露在外，仍在微弱闪烁。但防线稳住了——虫群被逼退至祭坛边缘，不敢靠近那圈刻满符文的地砖。
唐小棠喘着气站起来，嘴唇发白：“我……没墨了。”
“用血。”陆沉没回头，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工蜂阵型调度上，“写短句，别复杂。”
她咬破舌尖，抬手在空气书写：“他们不是你认识的人”。
字迹浮现，淡红色光幕展开，像一层薄纱罩住三人。第一颗腐肉炸弹砸在光幕上，炸开一团灰绿色孢子云。光幕剧烈波动，但没有破裂，反而将孢子吸附、净化，化作细小光点飘散。
“超预期？”老罗眯眼。
“魂能溢出。”陆沉嗓音嘶哑，“系统在借你身体释放残余能量。”
光幕边缘突然浮现一行极小的字，像是有人用针尖刻上去的：
别信你看见的自己
不是唐小棠写的。
她盯着那行字，瞳孔收缩，却没出声——她学会了在这种地方保持沉默。
陆沉也没问。他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他正通过工蜂复眼扫描据点入口：一道锈蚀铁门，门缝渗出墨绿粘液，缓慢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反光液体。
老罗蹲下，用指甲刮起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脸色骤变：“编程液……和刚才那滴一样。”
“说明什么？”唐小棠问。
“说明这扇门后面，不止一个子巢节点。”陆沉说，“它们在互相通信。”
就在这时，所有工蜂信号中断。
不是坠毁，不是死亡，是纯粹的、毫无征兆的断联——就像被人拔掉了电源插头。
五秒。
整整五秒。
百只工蜂如雨点般坠地，只有七只还在轻微震动翅膀，勉强维持微弱链接。陆沉立刻切断非必要虫巢通道，保护核心记忆芯片未被擦除——这是他在上一章系统宕机中学到的第一课。
“Emp？”唐小棠紧张地环顾四周。
“不是。”老罗摇头，“Emp是物理冲击，这是定向干扰，频率精准到能屏蔽虫群神经信号。”
陆沉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扇铁门。
门缝里的墨绿粘液，在干扰发生的瞬间，泛起了微弱涟漪。
像是……回应。
三人贴墙潜行逼近据点入口，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陆沉走在最前，右手始终按在肩胛骨伤口上——那里还在流血，但血不是红色的，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蓝光，那是魂能与编程液混合后的反应。
铁门虚掩着。
门缝宽约两指，足够看清内部：昏暗空间，排列整齐的金属柜，墙上挂着类似手术服的衣物。最显眼的是地面中央的一个凹槽，形状与祭坛上的献祭口一模一样。
而在门缝最低处，漂浮着一颗微型六边形晶体，边长约两毫米，通体透明，内部结构精密如集成电路板。
陆沉认得它。
营养舱里那些少年脊椎骨上的虫巢核心，就是这种形状。
“他们把子巢节点扩散出来了。”他说，“不只是孩子体内有。”
老罗伸手想捡起晶体，却被陆沉拦住。
“别碰。”他低声，“它在记录。”
记录什么？
没人回答。
因为就在这一刻，那只幸存工蜂的复眼中，捕捉到了远处通道口一闪而过的银光——不是反射光，是主动闪烁，频率与骨娘断臂残留的金属光泽完全一致。
追踪装置。
早在上一章就被植入了。
陆沉缓缓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肩胛骨的伤口因为动作牵扯，血流更快，蓝光顺着指缝滴落在铁门边缘，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酸液腐蚀金属。
铁门内，传来一声低笑。
不是人类的笑声。
更像是缝纫机踩到卡顿的线轴时，那种突兀又滑稽的机械摩擦音。
唐小棠的手搭上陆沉手臂，指尖冰凉。
老罗从废墟里捡起一段钢筋，掂了掂重量，眼神沉静如水。
陆沉没动。
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滴血的手掌。
血珠落在铁门边缘，腐蚀出一个微小凹坑，形状竟与献祭口边缘的齿痕惊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