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李小草像只欢快的小雀儿一路跑跳着冲进院子,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各色野花编织成的花环。
那些不过是田间地头常见的雏菊、蒲公英和些不知名的蓝色小野花,却在她巧手下显得生机勃勃。
“爹爹!看!”
她踮起脚,不由分说地将那顶带着青草香气和阳光味道的花环戴在了正坐在屋檐下整理医案的楚斯年头上。
楚斯年微微一怔随即莞尔。
粉白色的长发被色彩鲜嫩的花环点缀,竟奇异地和谐。
他本就容颜昳丽,此刻在朴素花环的映衬下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温柔,浅色的眼眸里漾着细碎的笑意,仿佛山间精魅偶然沾染了凡尘春色。
“好看!爹爹最好看啦!”
李小草拍着手,圆溜溜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一头扑进楚斯年怀里,小脑袋亲昵地在他膝上蹭了蹭,甜甜地喊着“爹爹”。
楚斯年来到李家已近半年光阴,早已习惯了这声称呼。
他放下手中的笔,轻轻抚摸着小女孩柔软的发顶,心中盘算着,柔声道:
“我们小草又长高了些,明年或许就能和哥哥一起去私塾念书了。”
提到李树,楚斯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那孩子天资聪颖,虽启蒙晚,但在他每晚的“补课”辅导下进步神速。
不仅字写得越发端正,连先生讲授的经义也能举一反三,前几日还得了先生当众夸赞,说他是块读书的好料子。
然而李小草一听到“念私塾”三个字,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像吞了黄连一般皱成一团。
她最怕那些弯弯绕绕的字和之乎者也的文章了!
她连忙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念不念!小草不念书!”
楚斯年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俊不禁,屈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却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说:
“不行,女孩子也要识字明理。”
见小姑娘立刻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般蔫了下去,他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背起药箱出门行诊去了。
李小草独自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泥巴,很快就把念书的烦恼抛到了脑后。
正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时,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眉骨带疤,看起来有点凶但又莫名不让人害怕的叔叔站在院门口,怀里抱着好几个油纸包,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我爹不在。”
李小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灰,奶声奶气地说。
谢应危一愣,低头看着这个还没自己小腿高的小豆丁:
“你爹?楚斯年?”
“嗯!”
李小草用力点头。
谢应危眼睛一亮,立刻抱着东西走进院子,将那些显然是送给楚斯年的礼物放在石桌上。
然后他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一块用漂亮糖纸包着的饴糖,在李小草眼前晃了晃,脸上露出一个自以为和蔼可亲,实则带着点山匪式痞气的笑容:
“小丫头,你想吃糖吗?”
李小草看着晶莹剔透的糖块眼睛瞬间亮了,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很有礼貌地问:
“我……我能吃吗?”
见她这副明明馋得很却努力克制的乖巧模样,谢应危心里一软,逗弄的心思更盛。
他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大秘密般蛊惑道:
“当然能吃。不过……如果你也叫我一声‘爹爹’这块糖就给你,好不好?”
他想着,楚斯年都是她爹了,自己若是也能得一声称呼岂不是美得很?
李小草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似乎在认真思考这笔“交易”的可行性。
她看看糖,又看看谢应危那张带着浅疤却莫名顺眼的脸,犹豫不决。
谢应危见状又加码道:
“我还有很多这样的糖哦!而且我不是坏人,我跟你爹……咳咳,和楚先生是认识的!”
听到这话李小草忽然点了点头,一脸天真无邪地说:
“我知道你和爹爹认识。”
谢应危愣住随后心中一喜,连忙追问: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爹私底下跟你提起过我?”
他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期待,心脏也跳快了几分。
然而李小草却摇了摇头,用最纯真的语气抛出最石破天惊的话:
“不是呀。是有几次晚上,我看见过你和爹爹嘴贴嘴抱着,在院子里还有在灶房门口。
我也想和爹爹抱着,但是哥哥不让我看也不让我跑出去,说小孩子不能看,每次都把我拉走了。”
“……”
谢应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紧接着一股热血“轰”地一下冲上头顶,整张脸连同脖子根都红透了像是煮熟的虾子。
他猛地咳嗽起来,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狼狈不堪。
是了!自从那夜茅草堆定情后,他确实没少趁着月黑风高……呃,是月色朦胧,偷偷溜下山来找楚斯年。
有时是送点山里的野味,有时就是单纯想见见那人,难免情动时会有些亲密举动。
他自认做得隐秘,却万万没想到竟全被这小丫头片子看在眼里!
谢应危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他强装镇定板起脸,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对李小草说:
“听着,小丫头,刚才你说的那事……只有我能和你爹爹那么做,知道吗?别人都不行,小孩子也不能看,记住了?”
李小草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唬得一怔,嘴里含着糖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但感觉这个叔叔说得好像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