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融融,暖风拂过飞云寨的每一个角落,将山林染上一层新绿。
今日的寨子张灯结彩,虽无精致的红绸却也用上了能找到的最鲜亮的布匹点缀门窗,处处洋溢着粗犷而热烈的喜庆。
聚义厅前的空地上人头攒动。
飞云寨的弟兄们换上了浆洗得最干净的衣裳,与丰登庄前来道贺的村民们挤在一处。
笑声、谈话声、孩童的嬉闹声汇成一片,打破了山寨往日肃杀的氛围。
楚斯年立于厅前廊下,一身天青色的婚服,虽是男子制式,用料与做工却明显更为考究。
衣料是带着暗纹的云锦,在春日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衣襟与袖口以银线绣着繁复而雅致的缠枝莲纹,衬得他愈发清逸出尘,宛如山间凝聚的灵秀。
他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清澈的眼眸中映着融融春色。
李小草今日也穿了身崭新的桃红色衣裙,紧紧挨在楚斯年身边。
她如今已是半大姑娘,个头蹿高了不少,眉眼间的英气更盛。
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楚斯年的手臂,其实楚斯年并不需要搀扶,但这仪式感让她觉得格外郑重。
她踮起脚凑到楚斯年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点狡黠和惋惜悄声道:
“爹,我哥要是能看到今天这场面,不知道该多高兴呢!他肯定要偷偷伤心好久,错过这么大的热闹!”
楚斯年闻言眼底笑意更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另一边,谢应危大步走来。
他身着玄色婚服,款式更为简洁利落,透着一股沉稳厚重的力量感。
衣料是上好的墨缎,并无过多纹饰,唯有衣摆处用暗金线绣着奔腾的云纹,与他周身那股收敛却依旧迫人的野性气息相得益彰。
头发用一根发簪高高束起,正是楚斯年亲手打磨的那支紫竹簪。
麦色的肌肤在春日阳光下显得愈发健康,眉骨处的浅疤似乎也柔和了些许。
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眸此刻如同被春风融化的寒冰,清晰地倒映着楚斯年的身影,炽热而专注。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走到楚斯年面前自然而然地伸出手。
楚斯年浅笑着将自己的手放入他宽大的掌心,立刻被紧紧握住。
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却给予了他无比安定的力量。
吉时已到。
没有高堂,没有天地。
在吴秀才略显文绉绉却又难掩激动的主持声中,两人面向着身后绵延的青山与广阔的天空深深一揖。
这一拜,谢感这片天地予他们相逢之机。
接着,两人转向周围所有前来观礼的寨中弟兄与丰登庄乡亲,再次郑重行礼。
这一拜,谢诸君见证承此情谊。
最后,两人相对而立。
目光在空中交汇,缠绵缱绻,无需言语已诉尽千言万语。
他们同时俯身对拜下去。
这一拜,许彼此余生永结同心。
“礼成——!”
吴秀才的声音带着喜悦的颤音。
欢呼声与口哨声瞬间爆发,如同山呼海啸震得林间飞鸟都扑棱棱窜起。
季骁端着个木盘笑嘻嘻地凑上前,盘中是两个用完整葫芦剖开以红绳系连的卺杯,里面盛满了清冽的酒液。
谢应危拿起一半,楚斯年拿起另一半。
两人手臂自然而然地交错环绕。
他们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将卺杯凑到唇边,仰头将杯中象征着同甘共苦的酒液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带来一丝辛辣,随即化作滚烫的暖流蔓延至四肢百骸。
“好!”
“大当家好酒量!”
“楚先生也痛快!”
叫好声此起彼伏。
夜幕降临,巨大的篝火在空地中央被点燃,熊熊火焰蹿起,照亮了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脸。
烤全羊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大坛的美酒被拍开泥封,人们围着篝火,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喧闹无比。
山匪们扯着嗓子划拳,比拼腕力,甚至有人趁着酒意下场摔跤,引来阵阵喝彩。
丰登庄的村民们起初还有些拘谨,很快也被这热烈奔放的气氛感染,融入其中。
楚斯年和谢应危被众人簇拥在中央,不断有人上前敬酒。
谢应危来者不拒,酒到杯干,脸上始终带着畅快的笑意,眼神却始终不离身旁的楚斯年。
楚斯年酒量浅,多是浅尝辄止,谢应危便不动声色地替他挡去大半。
酒至酣处,气氛愈发高涨。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众人开始有节奏地呼喝起来:
“大当家!表示表示!”
“楚先生!来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
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带着善意的揶揄和祝福。
火光跳跃,映得楚斯年脸颊绯红,不知是酒意还是羞赧。
他下意识看向谢应危。
若是平日,谢应危早该瞪眼骂这群兔崽子“没规矩”了。
但今日他心情极好,好到觉得这群聒噪的家伙都顺眼了许多。
他非但没有恼反而朗声大笑起来,笑声豪迈而愉悦。
在所有人的注视和起哄声中谢应危忽然弯腰,一手穿过楚斯年的膝弯,一手揽住他的背脊,微一用力便轻而易举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大当家威武!”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口哨声、欢呼声、笑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谢应危抱着他的新郎,无视身后更加热烈的起哄,朝着早已布置好的新房大步流星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