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转向楚斯年,神色重新变得郑重,甚至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激动。
“先生。”
他后退一步整理衣冠,对着楚斯年竟是深深一揖到地。
“学生幸不辱命,已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楚斯年连忙上前扶他:
“这是做什么?你能有今日全是你自己勤勉所致,我为你高兴。”
李树却坚持行完了礼才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楚斯年,声音带着夙愿得偿的释然与喜悦:
“不仅如此,学生已向陛下陈情,细述先生多年教化之恩,于飞云寨开蒙教化、于乡里扶危济困之功德。陛下圣明已特下恩旨,准允——”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宣告般说道:
“为先生除去贱籍!从今往后先生便是良籍之身,可科举,可入仕,可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再不受身份桎梏!”
此言一出,院内静了一瞬。
楚斯年怔怔看着李树,看着他眼中的认真与喜悦,看着他身上象征着一甲榜首,天子门生的红袍,心中百感交集。
那个当年在破旧小院里用树枝在地上写字,发誓要为他除去贱籍的孩子,如今真的做到了。
李小草也在一旁高兴地拍手:“太好了!先生以后再也不是贱籍了!”
陈知县更是连忙上前道贺:“恭喜楚先生!贺喜楚先生!此乃天大的喜事啊!”
李树又道:
“先生,学生已在京城置办了一处宅院,虽不奢华却也清静雅致。
此次回来便是想接先生与小草一同入京居住。
京城名医汇聚,书院林立,于先生行医、小草见识世面都更为便利。”
楚斯年闻言却是温和地笑了笑,轻声道:
“你有此心我便很知足了。只是去京城一事,我不能自己下决定。
今日你高中归来本是天大的喜事,我却未能亲自到城外迎你,实在……”
“这有什么!”
李小草立刻插嘴,笑嘻嘻地挽住楚斯年的胳膊对着李树做了个鬼脸:
“哥你当初不也没看到爹和谢大当家成亲嘛!这下扯平啦!”
她话音未落,正要转身去安排行程的李树猛地顿住脚步,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硬地回过头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
“成……成亲?”
他声音干涩,目光在楚斯年和李小草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楚斯年脸上,带着求证般的惊疑:
“爹……您和谁成亲了?!”
楚斯年被他这剧烈的反应弄得一怔,下意识回答:
“自然是和谢大当家啊。”
他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看向李小草:
“小草,当初我不是让你写信告诉你哥哥了吗?你没写?”
“我写了啊!”
李小草立刻挺起胸膛,信誓旦旦。
“我肯定寄了!里面还有爹送给哥的紫豪笔呢!这我哪能忘啊!”
李树的脸色由错愕转为深思,随即变得越来越黑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他沉默片刻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确实收到过一封画满奇奇怪怪符号的信。上面用墨团画了个像是人的东西,旁边画了个房子,房子上打了个叉,还有……几道波浪线,以及一个箭头指着京城方向。”
他抬起眼,目光幽深地看向李小草:
“所以,你那幅‘大作’是想告诉我——‘爹和谢大当家在房子里成亲了,我很高兴,哥哥你在京城要好好的’是吗?”
院内陷入一片死寂。
楚斯年、陈知县,以及周围几个竖起耳朵偷听的衙役,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李小草身上。
李小草在众人尤其是李树“和善”的注视下头皮发麻,一步步向后退去。
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也终于想起自己当初偷懒的“杰作”。
“我……我……”
她支支吾吾,眼看李树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干脆猛地转身,一边朝着院外飞奔而去,一边留下一句底气不足的辩解,声音飘散在春风里——
“我当初嫌写字麻烦嘛!画出来多省事!谁知道你看不懂啊——!!”
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只留下院内一脸无奈的楚斯年,哭笑不得的陈知县,以及站在原地,脸色黑如炭、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的新科状元李树。
“你给我站住!我可不会放过你!”
“别嘛,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