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蘸取新墨,带着微凉的湿意再次落下。
这一次笔锋游走得更加缓慢,仿佛在细细描摹一件稀世珍宝的纹理。
随着笔画向下延伸,那件本就岌岌可危的外袍被谢应危的手指若有若无地往下又勾扯了几分,光滑的脊背肌肤暴露得更多,几乎要触及腰窝。
然而衣袍却始终悬在臂弯欲落不落。
只因楚斯年撑在桌面上的手指正死死揪着袍袖的边缘。
那是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和羞耻心在做着徒劳的抵抗。
楚斯年脑子里早已乱成一锅煮沸的粥。
“白日宣淫”!
“有辱斯文”!
“伤风败俗”!
“礼崩乐坏”!
一连串他自幼熟读的圣贤教训,此刻如同走马灯般在混乱的脑海中飞速旋转炸开。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着他深受礼教熏陶的属于“老顽固”的灵魂。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巨大的羞耻感淹没了,脸颊烫得能煎熟鸡蛋。
可偏偏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意志。
微凉墨迹划过肌肤的触感,身后之人灼热而充满存在感的体温,带着薄茧的手指偶尔无意识擦过腰侧带来的战栗……
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陌生而强大的刺激,让他四肢发软心跳失序。
他甚至荒谬地想到,若此刻手边有酒,他定要狠狠灌上几口,用辛辣的液体来麻痹过于敏锐的感知。
他绝不承认自己似乎……好像……已经有点习惯了谢应危这种突如其来的带着野性占有欲的亲昵。
“嗯……”
当笔尖带着湿滑的墨意,不经意地扫过某个尤其敏感的脊骨凹陷时,一声带着颤音的呜咽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从楚斯年紧咬的唇缝中逸了出来。
声音细小得如同蚊蚋,却像是一滴冷水溅入了滚油。
谢应危书写的手臂骤然一顿。
但笔尖并未因那声细弱的呜咽而停留,继续在那片微微颤栗的肌肤上游走。
楚斯年上半身被迫伏在冰冷的桌面上,脸颊贴着被他无意识抓挠出褶皱的衣袍,视线所及只有桌面的木纹。
他看不到谢应危的表情,只能感受到落在背上的笔触以及身后之人越来越滚烫的呼吸。
他心乱如麻,根本无从揣测此刻的谢应危是该有的得意,还是依旧带着那种让他又气又无奈的笨拙。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身体忽然被一股力量翻转过来!
谢应危放下毛笔,双手猛地卡住他的腰际向上一托!
楚斯年低呼一声,下意识用腿环住对方劲瘦的腰身,整个人像树袋熊般挂在了谢应危身上。
这个面对面的姿势让彼此呼吸彻底交融,楚斯年被迫俯视着谢应危深不见底的眼眸,慌乱间只能用指尖抵住他的胸膛。
谢应危托着他腿根的手臂绷紧如铁,青筋沿着小臂贲张而起,每一步都走得极稳,仿佛身上挂着的不是成年男子,而是什么轻飘飘的锦缎。
谢应危抱着他,几步便走到了房间角落那面半人高的铜镜前。
镜面模糊,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先生看看我今日写的字如何?”
谢应危的声音低沉沙哑,示意楚斯年看向镜中模糊的影像。
楚斯年回头,从镜中看见自己绯红的脸颊贴在对方颈侧,两条腿紧紧缠在玄色腰带两侧,墨迹未干的脊背在镜中拉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但他此刻哪里还有半分点评书法的心思?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从镜中移开,直直对上谢应危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声音带着压抑的羞恼和一丝危险的审问:
“谢应危,你老实告诉我,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谢应危身体微微一僵,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蒙混过关,硬着头皮嘟囔:
“……就……自己想的。”
“自己想的?”
楚斯年挑眉,眼神愈发不善,指尖在他肩胛处划了一下。
感受到指尖带来的细微刺痛,谢应危喉结滚动知道瞒不过去了。
他像是做错了事被先生抓个正着的学生,低下头,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全招了:
“前几日,在镇上的书铺买了本画本……里面就有类似的……我就学了。”
画本?!
楚斯年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低笑出声,眉眼弯成温柔的弧度。
他就说这块木头怎么突然开了窍,原来是偷偷补了课。
想到谢应危对着画本皱眉钻研、试图模仿那些风流姿态的笨拙样子,他心里那点羞恼瞬间被好笑和怜爱取代。
他仰头,在谢应危懊恼绷紧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带着笑意的吻。
谢应危却有些郁闷,他觉得刚才的气氛明明很好,肯定是自己表情太凶,学不像画本里那些人的温柔缠绵。
他有些委屈地嘟囔:“我已经很尽力了……”
楚斯年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软成一汪春水。
指尖抚过谢应危紧蹙的眉心,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无妨,这样便很好。”
他主动环住谢应危的脖颈,将发烫的脸颊埋在他颈窝,用几不可闻的气音呢喃:
“这样便好。”
随后他又好奇询问画本之后是否还有别的内容?
谢应危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哪怕成亲数年,楚斯年这般主动含笑的姿态仍让他心跳失序。
他愣愣地点头,耳根发烫:“画本后面是还有……”
楚斯年指尖轻轻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声音里带着蛊惑般的温柔:
“那沐浴之后我们把剩下的事做完可好?”
“好。”
谢应危喉结滚动,声音沙哑。
他将楚斯年小心放下地。
楚斯年不紧不慢地将滑落的外袍重新拢好,系紧衣带,这才缓步走到桌边,在谢应危疑惑的注视下执起那支尚带余墨的毛笔。
笔尖在砚台里缓缓舔过,楚斯年抬眸,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唇角勾起清浅而腹黑的弧度:
“只是我背上有字似乎不太公平。”
谢应危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看着蘸饱墨汁的笔尖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物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连连摆手:
“等等,斯年,这就不必……”
楚斯年却步步逼近,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得了趣的雪狐。
最终,那支曾染指过冰雪肌肤的狼毫,轻轻点在古铜色的坚实胸膛上。
墨迹终是染遍了彼此的山川,不分你我。
——本位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