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婉莹心头一震,随后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她转过身,看着林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与侥幸被彻底碾碎。
父皇所谓的祭天大典,所谓的信物,所谓的滴血,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针对林渊,也针对她的陷阱。
父皇不是在演戏,他只是换了一种更直接,也更致命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鸿门宴!
“三日后,太庙。”朱婉莹轻声重复,声音里没有了疑问,只剩下陈述。
林渊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立于窗前。
“怕吗?”
“以前怕。”朱婉莹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释然的弧度,“现在不怕了。”
当一个人连最亲近的人都无法再信任时,恐惧便失去了根基。
她看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月亮,忽然觉得,这座巍峨的皇城,与姑苏城外的乱葬岗,并无本质区别。
都是埋骨之地。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祭天大典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盛京。
官方的说辞是,皇帝感念镇国长公主寻回国之重器有功,特于太庙举行大典,为大明江山祈福。
一时间,民间颂声四起。
人人都称赞陛下仁德,长公主贤良。
没有人知道,这盛世表象之下,是早已磨好的屠刀与沸腾的杀意。
大典当日,天色阴沉,铅云低垂。
太庙之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禁军精锐与大内高手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气氛肃杀。
百官立于广场之上,神情肃穆,却又各自心怀鬼胎。
朱婉莹身着繁复的镇国长公主朝服,在宫中内侍的引导下,缓缓走上通往太庙的白玉石阶。
林渊跟在她身后,一身黑衣,与周围庄严肃穆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神情淡然,目光扫过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弓弩手,掠过那些气息沉凝的供奉,最终落在了太庙那紧闭的朱漆大门上。
门后,有数股强大的气息,晦涩而古老。
“看来,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林渊的声音在朱婉去莹耳边响起。
朱婉莹脚步未停,只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应:“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一群土鸡瓦狗。”林渊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朱婉莹不再多问。
两人走至太庙门前。
朱宏远早已等候在此,他今日换上了一身玄色龙袍,头戴通天冠,神情庄重,看不出半分异样。
“婉莹,你来了。”他看向女儿,眼神中是恰到好处的期许与凝重。
随后,他的目光才转向林渊,微微颔首:“林爱卿也来了,今日,你便是我大明江山的见证者。”
“见证?”林渊轻笑一声,“我更喜欢做个掘墓人。”
朱宏远脸上的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仿佛没有听到那句诛心之言。
“吉时已到,开太庙!”他沉声喝道。
“嘎吱——”
沉重的庙门被八名身强力壮的禁军合力推开,一股古老而苍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庙内幽深,光线昏暗,正中央供奉着大明历代皇帝的牌位。
牌位之前,设有一座巨大的青铜祭台,祭台之上,摆放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
朱宏远率先迈步而入。
朱婉莹紧随其后。
林渊跟在最后,在他踏入太庙的一瞬间,那扇沉重的庙门,轰然关闭。
庙内的光线,瞬间暗淡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太庙的四角,四道身影缓缓浮现。
他们皆身着古旧的黑色甲胄,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情感的眼睛。
他们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身上散发出的,是远超陈玄礼的恐怖气息。
护龙卫。
大明皇室真正的守护者,每一位都是活了超过两百年的老怪物。
朱宏远转过身,他脸上的庄重与慈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大权在握的快意与冰冷。
“林渊,朕承认,你很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太庙中回荡,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强到朕不得不请出这四位连朕都要尊称一声‘老祖’的护龙卫。”
他摊开双手,仿佛在展示自己的杰作。
“这太庙,早已布下‘四象锁天阵’,此阵由四位护龙卫催动,便是脱凡境大圆满降临,也插翅难飞!
今日,朕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天威难测!”
林渊环视了一圈,目光从那四名护龙卫身上扫过,最后落回朱宏远脸上。
“就凭他们?”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你的底牌,太弱了。”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朱宏远厉声喝道,“四位老祖,还请出手,为我大明,诛杀此獠!”
四名护龙卫没有任何言语,同时掐动法诀。
“嗡——”
整个太庙猛地一震,地面与墙壁上,无数玄奥的符文亮起,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将整个空间彻底封锁。
一股沉重如山岳的禁锢之力,从四面八方压向林渊。
“婉莹,到父皇这里来。”朱宏远看向一旁脸色煞白的朱婉莹,声音再次变得“温和”。
“只要你现在过来,你还是朕最宠爱的女儿。”
朱婉莹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一步未动。她只是默默地站到了林渊的身后。
她的选择,不言而喻。
“不知好歹!”
朱宏远脸上的温情瞬间消失,眼神变得怨毒,“既然你执意要与这反贼陪葬,那朕就成全你!”
他猛地后退,同时厉喝:“动手!”
四名护龙卫同时出手。
东方的护龙卫抬手,一条由罡风凝聚的青龙咆哮而出。
西方的护龙卫挥拳,一头浑身燃烧着煞气的白虎踏空猛扑。
南方的护龙卫掐诀,一只烈焰缭绕的朱雀振翅啼鸣。
北方的护龙卫跺脚,一尊厚重如山的玄武虚影镇压而下。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四象神兽的虚影,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从四个方向同时攻向林渊,封死了他所有的闪避空间。
面对这足以将一座城池夷为平地的合击,林渊终于动了。
他既没有闪躲,也没有防御。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下一刻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炽烈、煌煌大气的白光,以林渊的身体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光芒没有温度,却比太阳更耀眼。
这光芒没有声音,却比雷霆更震撼。
青龙在光芒中消融,白虎在光芒中崩解,朱雀在光芒中熄灭,玄武在光芒中碎裂。
所谓的“四象锁天阵”,在这纯粹的光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寸寸碎裂。
墙壁上那些闪耀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地黯淡下去。
那四名不可一世的护龙卫,在光芒的照耀下,发出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凄厉惨叫。
他们身上那坚不可摧的甲胄,连同他们的肉身与灵魂,一同被净化,蒸发,化为虚无。
光芒一闪而逝。
太庙内,恢复了昏暗。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那四名护龙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全场死寂。
朱宏远脸上的狰狞与快意,彻底凝固成了一尊雕塑。
他呆呆地看着那四个空无一人的角落,大脑一片空白,连恐惧都忘记了。
他最强的底牌,他最后的倚仗,就这么……没了?
林渊缓缓放下手,他看着呆若木鸡的朱宏远,如同在看一个可怜的虫子。
“现在,你还有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