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霖的手掌隔着薄薄的睡衣，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
江秀秀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她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寒毛根根立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声音大得她怀疑对方也能听见。
紧张？她当然紧张！在亲眼目睹了那样超自然的场景，在得出那样可怕的结论之后，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但她不能承认。
“没、没有啊，”她强迫自己放松身体，甚至刻意让声音带上一点刚被吵醒的鼻音和一丝羞涩，轻轻扭动了一下腰肢，仿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昵。
“就是……有点累了嘛。今天工作好多，报表看得眼睛都花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试探性地，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上。
指尖触碰到他手背皮肤的那一刻，一股寒意几乎顺着指尖窜遍全身，但她没有退缩，反而轻轻握了握。
这是她熟悉的、属于曲靖的手，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握笔和敲键盘留下的薄茧。
可如今，这双手里面，住着一个陌生的、危险的灵魂。
蒋霖，或者说占据着曲靖身体的蒋霖，对于掌下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感知得一清二楚。
他在末世挣扎求生十年，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对杀意、恐惧、试探这些情绪的感知早已敏锐得如同野兽。
这个女人在害怕。
虽然她掩饰得很好，那点细微的颤抖和刻意放松的肌肉骗不过他的直觉。
是因为他刚才在书房……被她看到了什么吗？他记得关门时似乎留了缝隙。
还是仅仅因为“丈夫”近期的变化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他需要这个身份作为掩护。
这个和平、安定、秩序井然的世界对他而言同样陌生，一个合法的身份，一个稳定的居所，一个能帮助他理解这个世界的身边人，至关重要。
在他完全恢复实力，彻底弄清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前，他不能暴露。
“累了就早点休息。”蒋霖的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丝毫破绽。
他顺势收回了手，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一个丈夫对妻子寻常的关怀，甚至体贴地帮她掖了掖被角。
“明天不是还要和闺蜜去逛街？看中的包，喜欢就买。”
他重新躺平，闭上了眼睛，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像是已经入睡。
但江秀秀知道，他绝对没有睡着。
那平静的呼吸声背后，是和她一样清醒的、高速运转的大脑。
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也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试探。
她不敢再动，维持着侧卧的姿势，连吞咽口水都小心翼翼。
黑暗中，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而煎熬。
江秀秀的脑子乱成一团麻，恐惧和那个疯狂的计划交织碰撞。
末世穿越者……这个猜测虽然荒诞，但结合他病愈后体能似乎变好了不少，以前上个五楼都喘，现在提重物轻轻松松，对食物变得珍惜，连一粒米都不肯浪费，以及那种偶尔流露出的、对平静生活的某种审视和疏离感，似乎都能对得上。
如果他真是从末世来的，那他能让东西凭空消失的手段是什么？空间异能？这在她看过的小说里是末世标配。那他还有没有其他能力？力量？速度？或者更可怕的？
她的曲靖……真的已经在那场高烧中彻底消失了吗？
他接下来会对她这个原主的枕边人做什么呢？是杀人灭口，还是离婚放她离开？
各种杀妻案的视频在她脑海里闪过。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心脏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眼眶发热，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哽咽。
不，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活下去，弄清楚真相，才是最重要的。
签到系统……这系统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绑定在他身上，她却能使用？这和末世有关吗？还是另一种独立的力量？
一个个疑问像是漩涡，将她紧紧缠绕。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开始泛起一丝微弱的灰白，江秀秀才在极度的疲惫和紧张中，意识逐渐模糊，沉入了不安的浅眠。
她做了一个混乱的梦。
梦里，曲靖笑着递给她一个卤猪蹄，下一秒，猪蹄和曲靖一起在她面前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双深不见底、冰冷审视的眼睛。
她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
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早上七点半。屏幕上，银行App的图标仿佛带着诱惑的光芒。
她点开。
【xx银行】您尾号7788的账户于06月17日07:01存入1，000.00元，当前余额为10，527.36元。【电子回单】
第三天的一千块，准时到账。
看着那增长的数字，江秀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起床，走出卧室。
餐桌上，如同前几天一样，摆好了简单的早餐，白粥，煮鸡蛋，还有一碟淋了香油的榨菜。
厨房里很干净，显然做早餐的人手脚利落。
曲靖正坐在餐桌旁看早间新闻，屏幕上播放着国际局势和财经动态。他看得专注，侧脸在晨光中显得平静而……陌生。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醒了？洗漱吃早餐吧，粥还温着。”
“嗯。”江秀秀低低应了一声，钻进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青黑的自己，她用力拍了拍脸颊。
“江秀秀，撑住。”她对着镜子，用口型无声地对自己说，“演戏，赚钱，活下去。”
她挤出牙膏，开始刷牙，动作刻意放得和平时一样。
吃完早餐，蒋霖自然地收拾碗筷，动作流畅，没有一丝以前曲靖做家务时那种笨拙和不情愿。
“我今天约了人，讨论那个技术方案的细节，可能会晚点回来。”他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语气平常地报备。
“好，知道了。”江秀秀点头，拿起包，“那我先去上班了。”
“路上小心。”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
走出楼道，感受到外面炙热的阳光和喧闹的人声车流，江秀秀才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直紧绷的脊背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回头，望了一眼自家所在的楼层窗户。
窗户后面，蒋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透玻璃，落在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之前的温和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评估和深思。
这个妻子，比他预想的要敏锐。
昨晚的试探，虽然被她圆了过去，但那瞬间的恐惧做不了假。
她看到了。
不过，看起来她选择了沉默和……伪装。
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别的？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裂缝在他指尖前方一闪而逝，散发出极其微弱的空间波动。
他的异能，在缓慢恢复。
但这个世界的能量稀薄得令人发指，远不如末世时充斥着暴戾能量的环境适合修炼。想要完全恢复巅峰时期的实力，甚至更进一步，需要时间和……资源。
这个身份，这个住所，这个能提供稳定金钱来源的工作，以及这个似乎能帮他更好融入这个世界的妻子，她温柔漂亮，软弱又胆小，他很满意！如果她乖乖的，目前都还有存在的价值。
只要她足够聪明。
蒋霖的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楼下的江秀秀，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是加快了脚步，汇入上班的人流，感觉自己正走向一个吉凶未卜的未来。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手机，那里面，有她此刻唯一的依仗和希望，那不断累积的，来自异界灵魂丈夫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