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郡的火油井位于深山之中，当地人称“火龙口”——因为偶尔喷出的气体遇火即燃，远远看去像巨龙吐息。张飞带人赶到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山坳里三口粗木围成的井，黑稠的原油汩汩涌出，积在低洼处形成油沼，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气味。
“乖乖……这么多油！”张飞蹲下用手蘸了点，粘稠的原油在指尖拉丝，“这要是全炼成汽油、柴油……”
“将军小心！”随行的葛玄急忙拉住他，“此物有毒，沾肤即溃。”
张飞这才想起安全须知，赶紧用布擦手。他带来的队伍有五十人：二十个工匠，二十个护卫，还有十个是诸葛亮从襄阳派来的测绘师。领头的是个叫蒋琬的年轻人，说话慢条斯理但条理清晰。
“张将军，”蒋琬展开地图，“据勘察，这三口井日产原油约八百斤，若以将军所言‘分馏法’炼制，可得轻油三百斤、重油四百斤，余者为沥青。”
“轻油就是汽油，重油是柴油。”张飞兴奋地搓手，“够用了！马上建厂！”
建厂选址在五里外的溪谷，有水源，地势平缓，且远离村庄——这是陈沅再三叮嘱的：“炼油厂危险，务必设在无人处。”张飞牢记在心。
但开工第一天就出了问题。
当地山民围了上来，领头的是个独眼老者，自称姓盘，是盘瓠后人，这片山是他们祖地。
“外乡人，这火龙口是山神之眼，动了要遭天谴！”盘老汉拄着拐杖，身后几十个青壮手持柴刀、猎叉。
张飞的护卫立刻戒备。张飞却摆摆手，独自走上前：“老丈，俺不是来破坏的，是来帮你们的。你们平时用这油干啥？”
“点灯，治疮。”盘老汉警惕地看着他，“还能驱兽——野兽怕这味儿。”
“那太浪费了。”张飞从怀里掏出个铁皮小炉，倒入少许带来的柴油，点火，“看，这样烧，是不是更亮，烟更少？”
火焰腾起，蓝白色的光比油灯亮数倍。山民们惊呼。
“这还只是小用。”张飞熄灭火，认真道，“俺能把这油变成更多好东西：能让车跑的铁牛油，能让船快的船油，还能造药治病。到时候，你们不用再上山打猎冒险，可以来厂里做工，拿工钱，买粮食。”
盘老汉独眼闪烁：“你说真的？”
“俺张飞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张飞拍胸脯，“不光雇工，还教你们孩子认字算数，教你们造水车、改良农具。这深山老林，也能过上好日子！”
这话打动了山民。盘老汉沉默良久，缓缓点头：“那就……试试。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伤了山神，我们可不管你是将军还是皇帝！”
“放心！”张飞咧嘴笑。
障碍解除，建厂加速。张飞亲自设计：分馏塔用陶管拼接（耐腐蚀），冷凝管用铅皮包裹，储油罐挖地窖存放（防火）。他还特意让工匠建了高墙，挖了防火沟。
七天后，第一批油炼出来了。汽油清澈如泉水，柴油黄澄澄的，沥青黑亮粘稠。张飞看着那几桶成品，激动得手都在抖。
“快！送一桶柴油回当阳！让司马昭试试，柴油能不能烧内燃机！”
信使带着油桶刚出发，麻烦就来了。
这天深夜，炼油厂外突然传来惨叫。守卫队长冲进张飞临时搭建的木屋：“将军！有人袭营！”
张飞抓起蛇矛冲出，只见火光处处，几十个黑衣人正与守卫厮杀。这些人身手矫健，目标明确——直奔储油罐！
“保护油罐！”张飞大吼，一矛挑翻一个黑衣人。
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几个人冲进储油区，掏出火折子就要点火！一旦油罐爆炸，整个山谷都将化为火海！
千钧一发之际，山崖上忽然响起号角声。盘老汉带着上百山民冲下来，他们熟悉地形，从侧翼包抄，弩箭、石块如雨点般砸向黑衣人。
“山神发怒了！”盘老汉大喊，“外乡人，快灭火！”
原来山民们在山上发现有外人鬼鬼祟祟，早就暗中监视。此时出手，正解燃眉之急。
黑衣人腹背受敌，很快溃败。留下十几具尸体，余者遁入山林。
张飞检查尸体，从一人身上搜出令牌——许都虎豹骑！
“曹操！”他咬牙，“动作真快！”
盘老汉走过来，看着那些尸体，独眼眯起：“这些人是官兵？”
“是曹操的兵。”张飞坦白，“老丈，实不相瞒，俺搞这炼油厂，也是为了对抗曹操。他若得了天下，你们山民的日子……”
“我们懂。”盘老汉打断他，“山里人虽不懂大道理，但知道谁对我们好。张将军，从今天起，火龙口我们帮你守！”
张飞感动，深深一揖：“多谢老丈！”
这一战虽胜，但暴露了问题——炼油厂太脆弱，必须有常备军守护。张飞连夜给刘备写信，请求派兵驻防。
信刚送走，当阳那边传来好消息：司马昭用送回的柴油试验内燃机，成功了！
不仅成功了，还改进了设计——柴油比汽油燃点高，需要高压才能点燃。司马昭设计了个“压缩点火”装置，取消了火花塞，结构更简单，功率更大！
信里还附了张图纸：一台半人高的柴油内燃机，标注着“二十马力，可驱动中型马车”。
张飞看完信，在木屋里转了三圈，突然大笑：“好小子！俺这就回去！”
他留下蒋琬和一半工匠继续建厂，自己带另一半人快马赶回当阳。临走前，他握着盘老汉的手：“老丈，这里拜托了。等厂子建好，俺接你去当阳看看，看看咱们的技术能创造什么！”
盘老汉重重点头：“将军保重。”
三日后，当阳工坊。
张飞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沉稳有力的“轰轰”声——不是蒸汽机的“突突”，也不是汽油机的“噗噗”，而是低沉、浑厚、持续不断的轰鸣。
他冲进去，看到一台半人高的机器正在运转。铁铸的外壳，粗壮的飞轮，排气管喷出淡淡青烟。最震撼的是它带动的东西——一台需要四匹马拉的锻锤，此刻正被它带得上下翻飞，“咣咣”地锤打着一块烧红的铁胚！
“将军！”司马昭满脸油污地跑过来，声音都在发抖，“成了！真的成了！连续运转两个时辰了，一点问题没有！”
张飞绕着机器转，仔细听声音，摸温度，看震动。完美！虽然还有改进空间，但这已经是划时代的突破！
“试过装车吗？”他问。
“试了！”黄巧手指着工坊外，“王虎将军正试驾呢！”
众人涌出工坊。只见空地上，一辆怪车正在行驶：四个轮子，铁皮车厢，没有马，车头突突冒着烟。王虎坐在驾驶座上，手忙脚乱地操控着方向盘（其实是船舵改的）。
“让开！都让开！”王虎大喊，“这玩意儿不好停！”
车子歪歪扭扭地冲过来，在人群前“嘎吱”一声刹住——其实是熄火了。王虎擦着汗跳下车：“将军，这铁牛……劲儿太大，方向不好控。”
张飞迫不及待地爬上车。他研究过操纵装置：左手是离合杆（控制动力传输），右手是油门杆（控制供油），脚下是刹车踏板，前面是方向盘。
点火，挂挡，加油——车子猛地往前一窜，差点撞墙。张飞赶紧打方向，车子在空地上转起圈来。
“哈哈哈！痛快！”他大笑，“比骑马还带劲！”
试驾了半个时辰，张飞基本摸清了操作。虽然粗糙，虽然问题一堆（刹车不灵、转向太重、颠簸得能把人骨头颠散），但这确实是第一辆“汽车”！
当晚，当阳城轰动了。全城百姓都跑来看“不用马拉的车”，小孩追着车跑，老人啧啧称奇。张飞索性开车在城里转了几圈，还特意去女子学堂接陈沅和小张继下课。
陈沅抱着孩子上车时，脸都白了：“将军，这……安全吗？”
“安全！绝对安全！”张飞话音刚落，车子就熄火了，怎么都打不着。
最后还是司马昭带着人推车才启动。小张继倒是兴奋得很，在娘怀里手舞足蹈，嘴里“啊啊”地叫。
回到太守府，张飞召集核心人员开会。
“柴油机成了，下一步是量产。”他指着地图，“零陵的火油要加大开采，炼油厂要扩建。另外，要造更大的柴油机——要能驱动战船，驱动战车！”
黄巧手兴奋道：“将军，要是战车装上柴油机，配上咱们的火炮，那……”
“那就是坦克！”张飞接话，“不用马，铁甲护身，大炮开路，什么骑兵步兵，统统碾过去！”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但陈沅却冷静提醒：“将军，技术突破固然可喜，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柴油机问世，曹操、孙权必会加紧刺探甚至破坏。咱们的防卫……”
“媳妇儿说得对。”张飞点头，“从今天起，柴油机工坊设为禁区，进出严查。所有工匠重新签订保密契，泄密者，斩！”
他又对王虎说：“加强巡逻，尤其防备许都、江东的细作。另外，给襄阳传信，请大哥增派兵马，协防当阳。”
安排妥当，已是深夜。张飞回到卧房，陈沅还没睡，在灯下缝制小衣服——小张继长得快，衣服总嫌小。
“媳妇儿，辛苦你了。”张飞搂住她，“俺整天在外忙，家里都靠你。”
陈沅靠在他肩上：“将军做的是大事，沅理解。只是……”
“只是什么？”
“沅担心。”陈沅轻声道，“技术越强，树敌越多。曹操不会坐视咱们壮大，定会不择手段。将军，咱们的孩子还小……”
张飞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儿子，心中涌起一阵酸楚。是啊，有了家，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
“放心。”他握紧妻子的手，“俺会保护好你们，保护好当阳。等咱们的技术够强了，强到没人敢动咱们，乱世就结束了。”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妻子，不如说是给自己打气。
第二天，坏消息接踵而至。
先是零陵来信：炼油厂又遭袭击，这次对方用了火攻，烧毁了两个储油罐，幸好盘老汉带人及时扑灭，未酿成大祸。
接着是襄阳急报：曹操以“天子”名义下诏，斥责刘备“纵容部将私采天赐火油，有违礼制”，要求立即停止，否则“将遣大兵伐之”。
最棘手的是江东的消息：周瑜病重！鲁肃暂代都督之职，但江东内部主战、主和两派争执不休。主战派叫嚣要趁刘备被曹操牵制，夺取荆州。
三面危机！
张飞立刻召集紧急会议。马谡分析：“曹操这是政治施压，意在逼主公就范。江东内乱，短期内无力北顾。咱们的关键……在零陵。若火油供应中断，柴油机便是无米之炊。”
“那就加强零陵防卫！”张飞拍板，“王虎，你带五百精兵去零陵，协助蒋琬。再带三门岸炮——就用咱们新造的，射程三百步的那种！”
“将军，调走五百兵，当阳防守……”王虎犹豫。
“当阳有混凝土城墙，有电报预警，有火药武器，守得住！”张飞斩钉截铁，“零陵不能丢！”
王虎领命而去。张飞又给刘备发电报，详细说明柴油机的战略价值，建议强硬回应曹操：“火油乃天赐荆襄，非曹操私有。他要战，便战！”
随后，张飞亲自去柴油机工坊督工。现在每一台柴油机都至关重要——要装配战车，要装配战船，还要留作备用。
司马昭这些天几乎住在工坊，眼睛熬得通红。张飞看见他时，他正对着一台新组装的柴油机发呆。
“怎么了？”张飞问。
“将军，功率还是不够。”司马昭指着图纸，“要驱动战车，至少需要五十马力。现在最多二十马力……”
“那就造两台！并联！”
“并联？”司马昭一愣。
“对！两台机器，用齿轮连到一个轴上，动力叠加！”张飞比划，“就像两匹马拉一辆车，总比一匹马拉得快！”
这个想法点醒了司马昭。他立刻着手设计并联装置。
三天后，第一台“双缸柴油机”诞生了。试验那天，机器轰鸣如雷，带动的水车转速飞快，水花溅起三丈高！
“成功了！”工匠们欢呼。
张飞却盯着那飞转的齿轮，心中盘算：柴油机有了，战车底盘有了，火炮有了……还缺什么？
缺时间。
缺不被干扰、安安稳稳搞研发的时间。
而曹操，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夜深了，张飞站在城头，望向北方。许都的方向，灯火是看不见的，但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当阳。
“来吧。”他低声说，“让咱们看看，是这个时代的刀剑厉害，还是俺的科技厉害。”
夜风凛冽。
而柴油机的轰鸣，像是这个不屈之城的战鼓。
一声声，敲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