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汽车站一役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安全区内却已迅速恢复了高速运转的节奏。牺牲战士的悼念仪式简短而沉重,活下来的人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悲伤中。
北方的威胁虽暂时解除,但每个人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指挥室内,烟草与咖啡的气味混合,取代了先前浓重的硝烟味,但紧绷的气氛丝毫未减。
我站在沙盘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北部汽车站那个刚刚被拔除的红点标记,目光却已投向更远处——代表市中心危险区域的那片刺眼的深红,以及标志着曲靖方向的、遥远却持续闪烁的未知信号源。
“不能停。”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位党委成员和军事骨干的耳中,“北面的钉子拔了,是喘了口气,但也可能惊动了更深处的东西。我们必须更快地壮大自己。”
我的目光落在张鸣和顾婷身上:“中继站的建设,是当前第一要务。只有建立起可靠的联系,我们才能知道曲靖那边到底是希望还是更大的陷阱,才能对更远处的信号有所了解。世博园中国馆顶楼,高度和位置都最优,必须尽快拿下。”
张鸣脸上带着连日监控的疲惫,但眼神锐利:“设备已经调试完毕,天线组件也准备好了。最大的问题是电力。中国馆内部的线路老化严重,就算修复,市电也早已中断。我们需要一台足够功率的发电机持续供电,噪音和燃油消耗是次要考虑,稳定压倒一切。”
“发电机我来解决。”周茂志立刻接话,翻着他的小本子,“世博园后勤区找到的那台老式柴油发电机,老钱带人抢修了两天,说应该能顶一阵子。油料虽然金贵,但这笔投入值得。”
“好。”我点头,“李连长,正好一排回世博园,从一排抽调一个班,全程护送技术组和设备前往世博园,并负责中继站建设期间的警戒任务。建设过程中,世博园整体防御级别提升,防止北部汽车站和西南林大溃散的尸群流窜冲击。”
“明白!”李小峰沉声应道,“我再让赵建军的二排向前压,在通往市区的几个关键路口设伏,充当预警屏障。”
“林医生,医疗组做好预备,一旦中继站建设过程中出现伤亡,第一时间救治。”我看向林悦,她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然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专注。
“放心,医疗所随时待命。”林悦简短回应,语气平稳。
方案既定,整个安全区如同精密的齿轮再次咬合转动。半小时后,一支由三辆猛士车组成的车队驶出西门。
打头的车上,王铁力亲自压阵,战士们神情肃穆,枪口警惕地指向窗外。
中间车辆搭载着张鸣、顾婷及其技术团队成员,以及那些精心包裹的无线电设备和中继天线。殿后的车辆则满载着周茂志调配的发电机、燃油桶和各类工具器材。
世博园内,相较于安全区的肃杀,显得忙碌而富有生机。中国馆外的广场上,刘福班长正带着几个新加入的农林专业学生检查新一批泡沫箱里冒出的嫩绿菜苗,见到车队驶入,连忙招呼学生们让开道路。
“王排长!老张!顾队长!”刘福擦着汗迎上来,“这边都准备好了,老钱师傅带着人已经在楼顶接应了!”
王铁力点点头,迅速指挥战士们散开,占据馆外制高点和入口要道,建立警戒线。张鸣和顾婷则带着人,抬着设备,快步进入中国馆内部。
馆内光线昏暗,原本宏大的展厅现在被改造得如同一个巨大的仓库和工坊。一角的空地上,几名机械系的学生正在老钱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拆卸一台小型汽油发动机,试图利用其零件修复另一台设备。看到技术组进来,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好奇与期盼的目光。
“电梯现在不能用,得走消防楼梯。”顾婷语气干脆,率先走向楼梯间。众人抬着沉重的设备,开始艰难地向上攀登。
中国馆顶楼,视野豁然开朗。整个世博园及周边区域的景色尽收眼底,甚至能隔着七星山顶隐约望见安全区各栋楼的楼顶。老钱带着两个徒弟和一个电工班的战士已经等在这里,旁边是那台锈迹斑斑但已被擦拭干净的柴油发电机。
“张工,顾队,位置都清出来了,加固点也焊好了。”老钱指着预留出的平台,声音洪亮,“这大家伙劲儿足,就是嗓门大了点,不过在这楼顶,问题不大。”
“开始吧!”张鸣一声令下,技术团队立刻行动起来。架设基座、组装天线阵列、铺设馈线、连接发电机和稳压设备……整个过程紧张而有序。顾婷带来的火箭军女兵们展现出极高的专业素养,接线、调试、测量,动作精准迅速。张鸣则负责整体协调和信号测试。
几名林大电子工程专业的学生在一旁协助,递送工具、固定线缆,他们的理论知识扎实,动手能力也在快速提升,眼中充满了对这些先进设备的渴望与学习热情。
与此同时,楼下馆内也并未闲着。陈远航教授正带着他的几个农学学生,在刘福的陪同下,仔细勘察着大温室的每一个角落。
“光照还是个大问题。”陈教授抬头看了看温室的玻璃顶棚,许多地方被灰尘和污物覆盖,透光性很差,“需要彻底清洗,但高空作业太危险……”
“交给我们吧!”那名身材高壮、曾是校篮球队主力的体育生主动请缨,“我和几位高个解放军同志可以做几个长杆刷子,从里面清理,虽然麻烦点,但安全!”
另一边,机械系的两名学生已经协助老钱,成功修复了一台小型水泵,用于从园区景观湖抽水灌溉,大大减轻了人力负担。还有一名化学专业的学生,则开始利用找到的简陋器材,尝试从植物灰烬中提取钾盐,希望能为以后自制土化肥做准备。
每一个专业的人,都在努力将自己的知识转化为现实的生产力,安全区如同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吸收着这些新生的力量。
楼顶的作业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夕阳西下时,最后一道馈线被接好,发电机发出轰鸣,带动稳压设备工作。近十米高的鞭状天线和蝶形卫星天线(仅是外形,实际用于超短波定向)在落日余晖中矗立起来,如同指向苍穹的利剑。
“通电测试!”张鸣下达指令。
顾婷亲自操作主控台,逐一开启设备。指示灯依次亮起,频谱分析仪屏幕上,绿色的基线开始平稳流动。
“接收系统正常!”
“发射系统自检通过!”
“中继模块加载成功!”
“尝试接收信号!”张鸣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顾婷熟练地调整频率旋钮,滤波降噪系统全力工作。屏幕上,杂乱的背景噪声被逐渐滤除,一段微弱但极其稳定的信号波形逐渐清晰起来,其编码结构规整,加密特征明显,与之前记录的曲靖信号特征完全吻合!
“信号强度提升至75%!清晰度大幅提高!”一名女兵惊喜地报告。
“尝试解析其信标模式……”顾婷紧盯屏幕,双手飞快操作。很快,一段重复的、代表身份识别和等待联络的加密信标被成功分离出来。
“成功了!中继站建成了!”顶楼上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疲惫却兴奋的笑容。张鸣和顾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与新的希望。
消息通过无线电迅速传回安全区指挥室。一直守在三栋楼顶临时指挥所的李小峰和林悦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没等高兴太久,负责监控其他频段的战士突然报告:“报告!侦测到昆明站、拓东体育馆方向有多个异常信号源强度正在急剧升高!信号模式混乱,夹杂强烈生物电噪声!”
几乎同时,世博园中继站也捕捉到了这一情况。大屏幕上,代表那片区域的光谱图突然变得一片猩红,无数杂乱无章的高能量信号爆发式涌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正在疯狂地躁动。
刚刚轻松些许的气氛瞬间再度凝固。
当晚,安全区指挥室再次召开紧急党委会议。
张鸣通过无线电从中继站汇报情况:“……曲靖信号已稳定接收,其信标模式表明对方处于主动搜寻和待命状态,加密等级为旅级作战单位标准。但同时,昆明站、拓东体育馆区域的生物信号活动达到前所未有的峰值,热成像显示有超大规模热源聚集,且能量反应类型与已知特殊感染体均不相同……那个‘巢穴’,可能正在发生我们无法理解的异变。”
他顿了顿,补充道:“建议尽快与曲靖方面建立正式联络,获取更多信息,同时必须加强对市中心区域的监控预警。”
会议室内一片沉寂。昆明站方向的异常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心头。
李小峰率先打破沉默:“我同意尽快联系曲靖。但如果对方是成建制的部队,我们必须考虑其指挥体系如何融入的问题。谁为主,谁为副?装备如何分配?这些都是现实问题。”
林悦接口道:“从医疗和后勤角度,对方人数若超过百人,对我们的物资储备将是巨大考验。但另一方面,如果是正规军,其携带的装备、医疗物资和专业人才,也可能是我们急需的。风险与机遇并存。”
周茂志愁眉苦脸地算着账:“粮食、药品、燃油……再来一百多号人,咱们这点家底真是要见底了。得催催陈教授和刘班长那边,温室生产能不能再快点……”
“首长,我认为机遇大于风险。”王铁力开口道,“如果真是咱们的部队,哪怕只有一个连,带来的战斗力和士气提升是巨大的。至于指挥权,军队讲究服从命令,只要确认对方身份正当,按条例办理即可。”
众人意见不一,但目光最终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沉吟片刻,做出决断:“风险确实存在,但固步自封的风险更大。昆明方向的异动要求我们必须尽快获得更多外部信息和支援。与曲靖建立联系是当前最优选择。”
“我决定:由顾婷、张鸣负责,利用中继站,明日清晨主动呼叫曲靖信号源,尝试建立初步语音通讯。通讯内容需加密,重点确认对方身份、编制、现状及意图。
李小峰负责制定应急预案,防止通讯被追踪或暴露位置。
林悦、周茂志,你们做好接待百人规模部队的各项预备方案,物资方面,优先保障作战需求,生活物资再想办法。”
我环视众人,语气凝重:“同志们,我们可能正站在一个关键转折点上。这次联络,可能为我们带来强大的盟友,也可能引来未知的危险。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因为恐惧而停止前进。散会,立即准备!”
会议结束,众人快步离去,各自忙碌。我独自走到指挥室外的了望台,夜风微凉。远方,城市的轮廓淹没在黑暗中,唯有世博园方向,中国馆楼顶那一点微弱的指示灯光芒,如同刺破迷雾的灯塔,坚定地指向未知的远方。
脑海中,系统的界面无声展开,【当前指挥点:5169】的数字微微闪烁。这点数远远不够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危机。与曲靖方向的联络,必须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