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秩序如网,笼罩大千,然造化之奇,常显于细微之处,或于边陲之地,塑造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异态人族。在南方湿热雨林的深处,与西北风沙侵蚀的戈壁边缘,便存在着这样两个因其独特躯体而注定命运非凡的国度——胸前洞开的贯匈国与双腿交缠的交胫国。
贯匈国,位于西北一片名为“穿风原”的广袤戈壁。此地常年刮着猛烈的罡风,飞沙走石,环境极为严酷。贯匈国民最令人惊异之处,在于其胸膛正中央,有一个拳头大小、前后通透的圆洞,肌肤沿着洞缘生长得异常光滑坚韧,仿佛天生如此。其心脏、肺腑等脏器并非缺失,而是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环绕着这个空洞生长,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循环系统。
此异象之起源,已淹没于时光沙海。有古老传说提及,其先祖乃是一位试图窃取“风之本源”的狂人,受天谴而被罡风贯穿胸膛,却侥幸未死,反而因此洞悉了部分风的奥秘,此特征亦遗传后世。他们世代居于以巨石垒砌、可抵御风沙的圆形堡垒中,那胸前的空洞,并非缺陷,而是他们感知天地、与风交流的独特器官。
贯匈国人能通过胸口的空洞,敏锐地感知气流的细微变化,预知风暴来临。他们无需耳朵,便能“听”到风带来的远方信息。其呼吸方式也异于常人,不仅能口鼻呼吸,更能通过胸前空洞直接吞吐气流,在剧烈活动时获得远超常人的气息支持。他们甚至能通过控制胸腔空洞的开合与共鸣,发出或尖锐或低沉的特殊声波,用以在风沙中传递讯息,或者……扰敌心神。他们的战士在冲锋时,胸洞会发出鬼哭般的呼啸,足以令未习惯的敌人胆寒。他们崇拜“风伯”的远古化身,祭祀时,全族人会围绕巨大的风蚀岩柱,以胸洞对准风眼,发出集体的共鸣,试图与冥冥中的风之意志沟通。
交胫国,则位于南方一片名为“盘根林”的茂密雨林。此国国民的双腿,自膝盖以下,并非笔直生长,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相互交叉的姿态(或云胫骨相交,或云筋肉缠绕),使得他们无法像常人般大步行走。他们的步态独特,需以腰胯之力带动双腿,如同蔓藤摇曳,看似缓慢,实则于复杂地形中异常灵活稳定。
其先祖传说与一位森林之神有关。该神只为束缚一只危害森林的恶兽,以自身双腿化为交缠的巨藤将其封印,其后裔便继承了这缠绕之形,成为了森林的守护者。交胫国人居于巨大的树屋或利用天然树洞构筑的居所中,他们的双腿结构使其极擅攀援,能在湿滑的树干与粗大的藤蔓间如履平地,其灵活程度远超猿猴。
他们不善奔跑,却精于潜伏与突袭。在密林中,他们能利用交胫的特性,将自己牢牢固定在树枝上,如同等待猎物的蟒蛇,悄无声息。他们的武器多为吹箭、涂毒的短矢以及用坚韧藤蔓编织的套索,擅长利用环境设置精巧的陷阱。交胫国人崇拜“木灵”,相信万物有灵,尤其尊崇古老的树木。他们的祭祀仪式通常在林中最巨大的古树下进行,族人以交胫之姿环绕古树舞蹈,模拟藤蔓的生长与缠绕,祈求森林的庇佑与丰饶。
这一日,一支来自中原的商队,为寻找罕见的香料与珍贵木材,在经验丰富的向导带领下,冒险深入了盘根林。他们久闻交胫国之奇异,却未曾亲见。当商队在一处林间空地休整时,忽闻周围树冠传来窸窣之声,随即,数十名交胫国人如同鬼魅般,利用藤蔓从高大的树冠上悄无声息地滑落,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交胫国人手持吹筒与淬毒的骨矛,眼神警惕而冷漠。他们的双腿交叉站立,姿态怪异却稳如磐石。
“外……外来者,离开……我们的森林。”为首的一位交胫族老者,声音沙哑,语调因很少使用外界语言而显得生硬。他的交胫尤为粗壮,显然在族中地位尊崇。
商队首领心中一惊,强自镇定,拱手道:“我等乃中土商人,只为求购贵地特产,绝无恶意。愿以盐铁、布帛相换。”说着,示意手下展示一些货物。
那交胫老者目光扫过闪亮的铁器与鲜艳的布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随即被更深的警惕覆盖。“森林……不喜金属的……气息。你们的脚印……惊扰了林中的灵。”他摇了摇头,语气坚决,“离开,否则……林灵之怒,你们……承受不起。”
双方正在僵持,商队中一名年轻气盛的护卫,见对方人数虽多,但身形“残疾”,且武器简陋,不由得心生轻视,低声道:“头儿,不过是一群瘸子,何必跟他们废话……”
话音未落,那交胫老者眼中寒光一闪,也未见他如何动作,只是交缠的双腿微微一错,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掠过数丈距离,手中一根不起眼的藤杖已点在那名护卫的喉结之前!其速度之快,行动之诡秘,远超常人!
护卫吓得亡魂大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侮辱……森林之子,需付出代价。”老者声音冰冷。
商队首领冷汗涔涔,连忙深深一揖:“手下无知,冲撞长者,万望恕罪!我等这就离开,绝不再犯!”他心知,在这密林之中,与这些天生属于森林的交胫人为敌,无异于自寻死路。
就在交胫老者准备略施惩戒,商队众人面如死灰之际,林间忽然响起一阵奇异的、带着空洞回响的呼啸声。这声音并非来自交胫人,而是源自森林之外,带着戈壁的风沙气息。
交胫老者眉头一皱,收回藤杖,望向声音来处。只见林外风沙隐约处,出现了几个身影。他们身形高大,胸膛处那醒目的空洞,在林间斑驳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是贯匈国的巡风者!他们竟离开了穿风原,来到了盘根林边缘!
为首的一名贯匈国勇士,以手抚胸,那空洞发出如同风穿过岩穴般的低沉声音,形成奇异的语调:“南林的守护者,吾等自西北而来,风语告知,此地有外来的扰动。可需……援手?” 贯匈国人与交胫国人虽习性迥异,一居戈壁,一居雨林,看似毫无交集,但同属形态特异的异人国度,在面对“正常”的外来者时,隐隐存有一份同气连枝的微妙感应。
交胫老者看着贯匈国人,又瞥了一眼惊惶的中原商队,沉默片刻,对那贯匈国勇士以他们特有的方式(一种轻微的、带有韵律的腿部关节摩擦声)回应,表示谢意,但示意自己可以处理。
贯匈国勇士点了点头,胸洞发出一阵短促的呼啸,如同戈壁上的旋风,随即带着族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入了林外的风沙之中。
经此插曲,交胫老者也失了惩戒的兴趣,对商队首领挥了挥手:“速走。记住……森林,有它的规矩。”
商队如蒙大赦,仓皇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地沿着来路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