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倾读懂他眼神里的灼热与占有欲,心尖猛地一颤,随即笑道:“独孤皇子,做人可不要太贪心呀。”
她挑衅般地挑了挑眉,不再看他,决然转身离去。
身后的宫女听得一头雾水,带着满腹疑问离开。
回到寝殿,殿门合上的瞬间,墨倾倾才允许自己卸下伪装。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扉,心绪如沸水般翻腾,久久无法平息。
她万万没想到独孤云澈的胃口竟如此之大!那些价值连城的赏赐,在他眼中恐怕只是开胃小菜,他真正觊觎的,竟是她这个人!
为了尽快了断这桩人情,堵住悠悠众口,更为了彻底打消他那不该有的念头,墨倾倾决定去面见父皇,讨要那柄象征性的宝刀。
她精心准备了一碗温润的莲子梨羹汤,提着食盒来到御书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换上惯有的娇俏笑容,走了进去。
“父皇,近日咳嗽可好些了?”她声音清甜,带着关切。
皇上放下茶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笑容和煦却带着了然:“你怎么来了?”
墨倾倾将食盒置于桌上,取出汤羹,故作嗔怪:“父皇这话说的奇怪,女儿没事就不能来看您了?”
“你少来,”皇上洞悉一切般看着她脸上那点不自然的神情,直接点破,“若真无事,你才不会巴巴地跑朕这里来。说吧,又看上朕库房里的什么好东西了?”
“看来,知女莫若父呀!”墨倾倾顺势笑道。
皇上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带着纵容:“行了,别卖关子,找朕何事?”
墨倾倾将羹汤小心奉上:“一来自然是真心探望父皇,不知您咳嗽是否见好;这二来嘛……”她顿了顿,指尖微凉,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也是考验。 “是想向父皇讨要一样东西。”
“哦?”皇上端起汤碗,吹了吹热气,目光却锐利地落在她脸上,“你想要什么?”
墨倾倾定了定神,迎上父皇的目光,眼中刻意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成败在此一举! “儿臣直言了,我想要……进贡的那柄七色宝刀,想……想赠予独孤云澈。”
皇上闻言,方才的慈祥瞬间褪去,眉头紧锁,不快道:“你果然胳膊肘往外拐!婚约尚未正式缔结,你就迫不及待地替你那位夫婿说话了?这要真成了婚,朕这江山是不是也得改姓独孤了?” 他语气严厉,透着浓浓的不悦和试探。
“父皇误会了!”墨倾倾心中一紧,急忙解释,必须打消父皇的疑虑! “儿臣这么做,恰恰是为了皇家颜面,为了偿还独孤云澈的人情!他舍身相救之事早已传遍市井,沸沸扬扬。若我们皇家只是给些寻常赏赐,必有人非议我们刻薄寡恩,小气吝啬!这把刀虽是俗物,但名头够响,赐给他,面上也足够好看。难不成……父皇真想将实权要职或是更重的封赏给他?那才是养虎为患!”
见皇上神色微动,似在思索,墨倾倾抓住机会,趁热打铁,语气更加恳切有力: “父皇赐他的爵位,不过是些无实权的虚衔,明眼人谁看不穿?若我们连一件撑场面的贵重之物都舍不得拿出,怎能显出朝廷的诚意和恩宠?边关将士们若听闻此事,心中会作何感想?以后谁还会真心实意、抛头颅洒热血地为朝廷效命,守住这万里河山?” 她字字句句都敲在帝王最在意的地方——权柄与人心。
墨倾倾条理清晰,分析利弊直指要害。皇上听罢,心下暗惊,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个女儿。
”你且说说,”皇上饶有兴致地追问,带着考校,“你如何看待独孤云澈舍命救你一事?当真是情深义重?” 他想听听,女儿对这关键之事,究竟看透了几分。
墨倾倾略作思索,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日的惊险与怀疑再次浮上心头。 “儿臣认为,他是在赌!赌那一箭不会致命,赌他能成功挡下。若能成功,他必能赢得父皇前所未有的信任和看重,这对他一个在异国为质的皇子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值得用命去搏的机会!”
“朕还以为,你真会相信他是出于一片痴心爱意,才奋不顾身为你挡箭。看来,朕的小七,是真的开窍了!”
“人总要长大的,”墨倾倾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和一丝历经生死的沧桑,“父皇别忘了,儿臣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之后,墨倾倾派人将那柄名贵宝刀送去独孤云澈处,再未踏足他的居所半步。
那把刀,是她划清界限的宣告。 皇上的丰厚封赏与墨倾倾代表皇室“恩宠”的赠礼,令独孤云澈一时风头无两,在宫中备受瞩目。
与此同时,为平衡朝局,安抚戍守边关的叶将军之心,皇上决定将其嫡长女赐婚于某位皇子,以示天恩浩荡。
消息传至边关,叶将军心花怒放,这不仅是女儿的福气,更是他叶氏一族更进一步的契机! 他立刻传信回府,命家中上下务必隆重准备。
京中叶府,嫡长女叶凤仪得知即将成为皇子妃,欢喜得好几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憧憬着未来的尊荣与风光。 而庶女叶轻瑜则妒恨交加,日日缠着生母哭闹不休,软硬兼施地央求其设法让自己替嫁入宫,她不甘心永远被嫡姐踩在脚下!
表面看来,独孤云澈得了泼天的富贵和脸面,但他心知肚明,墨倾倾送来的那把冰冷华贵的宝刀,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清晰地横在了他们之间。
墨倾倾对他刻意的疏远和日复一日的冷淡,如同钝刀子割肉,让他焦灼难耐,寝食难安。他亲自挑选了几样精巧的礼物,再次来到公主殿。
刚到殿门口,便见新来的太监总管荣光满面堆笑地迎了出来,那笑容热络得几乎要滴下蜜来:“奴才拜见独孤皇子!您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他行了个夸张的大礼,态度亲热得如同迎接自家主人归来的忠仆。
“七公主在吗?”独孤云澈冷冷问道。
荣光敷衍道:“哎哟,独孤皇子,实在是不巧得很呐!近日公主殿下奉旨,在府内‘躲星’祈福呢,吩咐了任何人都不便见客。您看这……”
“她何时结束‘躲星’?”独孤云澈强压着心头翻涌的烦躁和一丝被戏耍的怒意,追问道。
“这可真真是问住奴才了,七公主金口玉言,只说要‘躲星’,并未明示期限,奴才这等微末之人,实在无从知晓啊。还请皇子殿下体谅。”
这明晃晃的闭门羹吃得独孤云澈心头火起,却又发作不得,只能铁青着脸,悻悻而归。“躲星”?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墨倾倾,你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回到自己略显冷清的居所,独孤云澈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他唤来心腹侍卫月泽,沉声吩咐:“派人,悄悄给七公主送张字条去。就写……”他顿了顿,那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带着复杂的心绪涌上舌尖,“就说……‘小云子’要见她。”
月泽闻言,脸色骤变,急得几乎要跪下来:“殿下!万万不可啊!此身份凶险异常,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您怎能为了……为了……” 他不敢说下去,心中充满了对主子安危的恐惧。
“我岂会不知其中凶险?但眼下……唯有此法,速去办!不得有误!”
月泽看着主子眼中那近乎偏执的光芒,心知再劝也是徒劳,他忧心如焚,却又无力阻止。 只得重重叹了口气,领命而去。
当那张写着“小云子要见你”的熟悉字迹被秘密送到墨倾倾手中时,她的心仿佛瞬间被点燃!
“快!快去准备!要最新鲜的食材,最好的调料!”她立刻精神焕发地安排起来,声音里都带着飞扬的喜悦,“我要亲自下厨,给小云子做一顿他最爱吃的饭菜!” 那个只属于他们之间的、隐秘而温暖的身份,是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整个下午,墨倾倾都沉浸在一种近乎雀跃的忙碌中。她亲自挑选食材,指挥宫人,眸中盈满了久违的、纯粹的光彩,仿佛世间所有的烦恼都暂时远离了。只有面对“小云子”,她才能卸下所有的防备和伪装,做回那个真实的墨倾倾。
夜色如墨汁般缓缓晕染开来,笼罩了宫廷。墨倾倾以“要静心准备祈福供品”为由,将身边所有的侍从、宫女,包括那个笑容满面的荣光,全都远远地支开。偌大的膳房内,灯火通明,却只剩下她一人忙碌的身影。锅碗瓢盆的轻响,食材下锅的滋滋声,混合着她口中不成调的轻哼,构成了一幅温馨又带着隐秘期待的画卷。
她正专注地翻炒着锅中的菜肴,心中盘算着“小云子”尝到时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突然,身后烛火的光影诡异地摇曳了一下,一股微不可察的寒意掠过她的后颈。
一个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闪过窗棂,瞬间融入了膳房角落最深沉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