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尘应了一声,许是知道明天的册封大典事关重大,也就不再说话了,我转头看向他时,看到他衣衫还留着,盖了被子的一角,就那么躺着了。
过了一会儿,他那标志性的鼾声在寝殿里回荡起来。
得,今晚要想睡得着觉,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从床上起来,一个纵身,轻轻地落在他的床头,这小子睡得很死,睡相也勉强说的过去,只不过这打鼾的声音太过响亮,我想这附近的宫女太监们以后可都要遭老罪了。
深秋露重,帮李墨尘盖好被子。我听到李墨尘嘴里小声说着什么,凑近了我才听见他嗫嚅的话。
“平生大侠,真的……多谢。”
我笑了笑,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单手枕着,突然间就想起另外一只手里缺什么了。
是酒。
自从和上次柳璨白喝过酒之后,这么些日子,我再也没喝过酒了,像我这种漂泊的江湖人,没有酒又怎么压得住那心中的繁杂呢?
只是这三更半夜,我得守着李墨尘,也脱不开身,想要喝酒却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可是,这酒瘾犯了的人和那些赌瘾犯了的人没什么区别,越是告诉自己没酒,心里就越是想酒,以至于我心里产生了轻功出去买点酒,再轻功回来的想法。
当然,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我掐灭了。
因为我知道,我一旦离开,说不定暗中的那些人就会收到消息,到时候李墨尘身死,我自己都会恨自己的。没办法,我只好从床上起来,向着寝殿门口走去。
今夜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月光倾泻,洒入东宫,寝殿前廊亭的瓦片被映照的很是清晰,瓦片被匠人造的整齐,像极了鱼的鳞片。
鱼鳞?
鱼?
鱼好啊,下酒的时候……
坏了,又想酒了。
我索性盘坐在寝殿的门口,闭上眼睛,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我不信静下心来打坐调息还忘不掉这突然上来的酒瘾。
闭目,调息,打坐,感受着身体内的气息游走,经过穴位,经过筋脉……
筋脉?
筋?
牛筋?
卤牛筋好啊,下酒菜很香,卤牛筋在哪里好吃来着,哦,对了,是祁北府……
完了,怎么又到酒了?
我不信邪的又调息了几次,但仍然没办法集中精神,不管那气息游走到哪里,我都能联想到下酒菜,甚至还能想到祁中府拐脚镇上那闻名而未见的猪蹄……
真是太多的遗憾了。
遗憾一多,人就不免感伤,人一感伤,就不免想要喝酒,循环往复,我咬牙坚持的底线再这么下去真的快要崩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就在我又感伤又遗憾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酒香。
很香很香的酒。
在哪里,在哪里?
我四处探寻,却看到冯秋念拎着一个小壶从廊亭的西侧走来,缓缓的向着寝殿的方向。
她怎么在这里?不是已经被李墨尘打发回去睡觉了吗?
但我的疑问很快就被解开了。
“可是沈先生?有人托我给你带壶酒。”
冯秋念拎着酒壶递给我,酒壶很小,也很精致,玉瓶翠色欲滴,瓶身纤细,肚大柄长,一看就是酒席上的酒具。我心里想着,这是谁喝剩下的酒也拿给我!但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接了过来。
“是我,是谁让你带来的?”
我心里暗骂一声好没骨气,又想起冯秋念说的是有人送来的,不由得心里警惕起来。
我在这里无亲无故,谁还能三更半夜知道我想要喝酒就送来酒,这也太过于巧合了。
“那人只说自己姓柳,说你喝了酒之后便知道了。”
冯秋念这么一说,我脑海里便浮现出柳璨白那张俊美的脸。
这家伙,亏得他有这心思,知道我今日进宫,还送来这贺喜的酒一份。
“他现在在哪儿,我……请他过来。”
我赶忙问,又忽然想起我现在是走不开的,便想着让柳璨白过来,毕竟一个人喝酒也太无趣了,既然来了,那就陪我喝上几口。
“那人送了酒就走了,只是说让我带给太子殿下身边的沈先生。”
沈先生?我算哪门子先生。行吧,既然这姓柳的送完酒也不打算和我喝,那我就自己喝吧。
“沈先生,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不要叫我先生,叫我沈平生就好。”
我纠正了冯秋念的称呼,对着酒壶喝了一口。
好酒!
我赞了一声,这酒入喉穿过胸膛,进了肚子,顷刻间解了我那迫不及待的酒瘾。紧接着我又喝了一口,咂了咂嘴,细细的品了起来。
酒味绵长,不是一般的酒能比的,比那京师第二名酒确实好喝了不少,这种口味也只有当日和言老大一起喝的幻云居的天下第一美酒、京师第一名酒相媲美。
等等!
这味道,这口味,这不就是第一名酒吗?
好你个柳璨白,竟然送幻云居的酒给我,难道不知道我对幻云居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甚至恶心至极吗?这家伙,竟然干这种事,下次见面,我绝对饶不了他,少说得吃我几个剑招。
“这酒帮我带走吧,有多远扔多远。”
我看冯秋念还没走几步,连忙叫住了她。
“是。”
冯秋念转过身,又缓缓的向我走来。
突然,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这种感觉绝不是喝醉酒的表现,而是……这酒里有毒!
“这……这酒里……”
我感到呼吸困难,嘴唇很麻,连同牙齿、口舌也都有一种酥麻的感觉,口齿不受我的控制,想要说些什么,偏偏也没了精神和力气。
“沈平生,你怎么了?”
冯秋念匆忙小跑了起来。
“我……你……太子……”
在最后的时候,我费力的指了指寝殿里面,那里躺着熟睡的李墨尘。我难以想象,我倒下之后,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我还是不受控制的倒了下来,耳边响着冯秋念的大声呼喊,还有什么嘈杂的声音,我沉沉的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个激灵中清醒过来。
“李墨尘!”
我大喊一声。
“沈……沈先生,你醒了?”
是冯秋念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这才察觉到我被人绑了起来,而冯秋念就绑在我的后背处,我俩现在是背靠背的姿势。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在哪里?”
我话说完看了看四周,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不是牢房又是哪里?
“沈平生,出了祸事了!呜呜呜……”
冯秋念说着哭了起来,我见她哭声渐起,便想起了苏步媱,但我眼下顾不得那么多,忍不住打断她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