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房间内,时间仿佛被冻结。林晚死死盯着那个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孩,目光如同被焊在了她手腕那圈暗红色的绳结上。那颜色,那粗糙的编织方式,与她腕上纪念弟弟林晨的红绳,何其相似!却又像一道嘲讽的烙印,灼烧着她的眼睛和心脏。
女孩似乎被林晚过于锐利的目光吓到了,往后缩了缩,小声地啜泣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林晚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愤怒和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必须冷静,必须弄清楚现状。
“你……”林晚开口,声音因为干涩而有些沙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才怯生生地回答:“……安娜。”
安娜。一个普通的西方名字。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晚继续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
安娜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不知道。我和妈妈在度假,然后……然后就被人抓来了这里……关了好久好久……他们……他们给我换了衣服,还……还抽我的血……”她越说越害怕,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度假?被抓?关了很久?抽血?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安娜和她母亲(如果她说的属实)成为目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绝不仅仅是临时起意的绑架。刀疤脸……他知道自己的妻女还活着吗?如果不知道,那这张“女儿”牌,是谁打出来的?如果知道……他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你手腕上的绳子……”林晚试探着问,“是谁给你的?”
安娜下意识地摸了摸那圈红绳,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是……是爸爸给我的。他说……能保佑我平安。”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可是……爸爸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刀疤脸告诉她自己死了?还是……有人这样告诉她?
信息混乱而矛盾,像一团纠缠的乱麻。
“你妈妈呢?”林晚换了个问题。
安娜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用力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林晚明白了。恐怕凶多吉少。那个优雅而冷酷的女人提到的“藏品”,可能不仅仅指她和安娜。
就在这时,房间一角的某个隐藏扬声器里,突然传来了那个优雅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电子合成的质感,仿佛无处不在:
“很感人的重逢,不是吗?幸存的‘孤狼’之女,和……承载着无数亡魂期望的‘钥匙’。”
林晚猛地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那里只有光滑的墙壁。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晚冷声问道。
“我想干什么?”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我只是在替‘收藏家’先生,维护他的藏品而已。确保你们……保持最佳的状态。”
最佳状态?像博物馆里被恒温恒湿保护起来的古董?
“猎隼在哪里?”林晚换了个问题。她需要知道那个男人的下落。
“猎隼?”女人轻笑,“他正在为他愚蠢的背叛付出代价。不过你放心,在‘收藏家’先生对他失去兴趣之前,他还会活着。毕竟,一个前顶级特工的‘陨落’,本身也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她还活着!但处境显然不妙。
“刀疤脸呢?‘孤狼’?”林晚追问。
“他?”女人的语气似乎更感兴趣一些,“他是一头真正危险的野兽。‘收藏家’先生对他很期待。我们为他准备了一个……特别的舞台。相信很快,你们就能‘见面’了。”
特别的舞台?林晚有种不祥的预感。
“至于你,林晚,”女人的声音重新聚焦在她身上,“你的价值在于你的‘完整性’和……你的‘故事’。所以,在正式将你纳入收藏之前,我们不会伤害你。相反,我们会给你最好的‘照顾’。”
最好的照顾?这比直接的折磨更让人毛骨悚然。
“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宁静时光吧。”女人的声音渐渐淡去,“和你的‘狱友’多聊聊。毕竟,你们可能是彼此……最后能见到的人了。”
扬声器陷入了沉寂。
房间内再次只剩下林晚和低声啜泣的安娜。
最后的宁静?最后能见到的人?
林晚咀嚼着这些话,心底一片冰寒。那个女人,或者说她背后的“收藏家”,在享受这种操控他人命运、欣赏他人绝望的过程。
她看了一眼依旧惊恐不安的安娜。这个女孩是无辜的,她是这场黑暗博弈中最可怜的牺牲品。
不,不能放弃。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猎隼的利用,刀疤脸的秘密,“收藏家”的癖好……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更庞大的阴谋。而她,虽然身陷囹圄,却是这个阴谋中一个关键的点。
她需要信息,需要找到这个钢铁囚笼的弱点。
林晚不再看安娜,而是开始仔细地、一寸寸地观察这个房间。墙壁,天花板,地板,那张唯一的椅子……任何细微的缝隙,任何可能隐藏机关的地方。
她回想起被押送进来时的感觉,那轻微的失重感,金属摩擦声……这里可能是一个可以移动的舱室?或者,“海妖号”本身具有某种……下潜能力?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艘船就太可怕了。
安娜似乎哭累了,蜷缩在角落里,小声地抽噎着。
林晚停止观察,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尽管自身难保,但看着这个与弟弟遇害年龄相仿的女孩,她心中还是升起一丝本能的怜悯。
“别怕。”林晚轻声说,用被铐住的双手,艰难地拍了拍安娜的肩膀,“我们会想办法出去的。”
安娜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真……真的吗?”
“嗯。”林晚点了点头,尽管她自己心里也没底。但她不能表现出绝望,那只会让这个女孩更快崩溃。
她需要盟友,哪怕是一个弱小的盟友。
“安娜,你仔细想想,被关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声音,光线变化,或者……送饭的人有什么特点?”
安娜努力回想,摇了摇头:“他们……他们送饭都是通过墙上的一个小洞,看不到人。房间一直都是这样亮着,没有变化。声音……只有那种很低沉的嗡嗡声,一直都在。”
线索有限。
林晚皱起眉头。这个囚笼,比她想象的更加严密。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身下的金属地板,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确实存在的震动!
不是引擎的轰鸣,更像是……某种机械结构在远处运转产生的共振?
震动持续了大约十几秒,然后消失了。
安娜也感觉到了,她惊恐地看向林晚。
林晚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耳朵紧紧贴在地板上,试图捕捉更多信息。
但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死寂。
这短暂的震动是什么?是“海妖号”在移动?还是在启动某种设备?
林晚的心跳加速。无论是什么,变化,就意味着可能存在的机会。
她重新坐回那张冰冷的椅子,闭上眼睛,将所有感知提升到极致。
笼中鸟,亦能聆听风暴将至的声音。
她必须在这绝望的囚笼中,找到那一线……撕裂黑暗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