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坐在办公桌前，指尖轻轻敲了下桌面。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昨晚画的关系图，线条交错，像一张没收拢的网。他盯着“赵德汉”三个字看了两秒，目光慢慢移向“瑞龙置业”，又滑到“育良书屋”。饭桌上张宇说的每一句话，现在都成了图上的注脚。
他伸手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调出一份命名为“模拟推演”的文档。这不是公安部下发的材料，也不是办案记录，而是他自己整理的东西——关于《人民的名义》这部剧的全部记忆。不是当故事看，是当线索用。
他知道这案子不能按常规查。赵德汉倒了，但背后那根线还没断。丁义珍还在不在国内？赵瑞龙有没有提前察觉风声？高育良书房里的《资治通鉴》，是不是还在挡着真相？这些事，原着里有答案，可现实已经变了节奏。他得重新算步子。
闭上眼，意识沉入玉简界面。一念之间，“记忆宫殿”启动。脑海里浮现出一间老式会议室，墙上挂着时间轴，从赵德汉落马开始，往后推。第一阶段：丁义珍外逃，资金转移；第二阶段：专案组介入，祁同伟情绪波动；第三阶段：高育良被约谈，态度反复；第四阶段：赵立春退居幕后，动作隐秘。
但现在，赵德汉已经被抓，丁义珍还没动。这意味着整个链条的引爆点提前了。敌人会警觉，也会调整。不能再等谁主动暴露，得自己找突破口。
他睁开眼，拿起笔，在纸上写下：“突破口：丁义珍—赵瑞龙—资金流”。
账本里那些“学术调研补贴”和“家庭补助”不是偶然。张宇也说了，这类款项走第三方公司最常见。瑞龙置业就是个壳，背后肯定还有实际操作的企业。只要查清最近半年和丁义珍有过资金往来的公司，再比对银行流水、发票抬头、合同签署人，一定能挖出端倪。
问题是权限。这种级别的协查申请，需要层层审批，稍有不慎就会惊动高层。赵立春现在还是中央委员，一句话就能压下文件。不能硬来。
他停下笔，靠在椅背上。系统积分目前有三千多，是上次接触赵德汉赃款时攒下的。这笔钱还没花。他可以兑换“金融系统人脉包”，直接拿到一名省级银行监察室人员的联系方式。但这招只能用一次，一旦暴露，后续再想渗透就难了。
得先铺路。不能让人觉得他是冲着赵家去的，得找个合规的由头。
他忽然想到什么，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旧文件——《全国反洗钱专项行动实施方案》。这是公安部刚下发的通知，要求各地加强对异常企业账户的排查。如果能以这个名义推动对瑞龙系公司的审查，表面上是例行工作，实际上却能顺藤摸瓜。
计划渐渐成型。
他在纸上列出三步：
一、以反洗钱排查为名，申请调取丁义珍个人及关联企业的银行流水，重点锁定近六个月内的大额转账记录；
二、若审批受阻，则启用系统积分，兑换“金融系统内部联络人”，通过非正式渠道获取关键信息；
三、一旦发现可疑资金流向，立即上报沙瑞金办公室，借上级力量施压，避免独自承担风险。
写完后，他一条条往下看，每条后面都补上了风险提示。
第一条的风险在于，申请协查可能触发预警机制。赵立春的人就在纪检系统里，文件传到哪一级，谁都能看到。万一有人提前通风报信，丁义珍立刻就会跑。
第二条更危险。人脉关系一旦使用，对方身份暴露，将来追查起来，可能会牵连到系统本身。虽然系统不留痕，但他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被策反或审讯。这步必须慎之又慎。
第三条看似稳妥，但前提是必须掌握足够确凿的证据。否则，拿不出东西往上递，反而会被认为越权、冒进。
他把纸翻过来，在背面画了个简单的流程图：从财务入手→锁定空壳公司→追踪实际控制人→关联高官账户→形成证据链。中间加了个括号：“需确保至少两个独立信源交叉验证”。
做完这些，他长出一口气，手指摩挲着西装内袋。U盘还在，里面存着他整理的所有线索。账本扫描件、资金流向分析、人物关系草图，全都加密保存。只要一步走错，这些东西都可能成为别人整他的把柄。
但他知道，不动手才是最大的风险。
赵德汉一个人的贪腐掀不起风暴，真正要动的，是那个让贪腐能长期存在的结构。张宇说得对，那边水深，不是靠一份账本就能破的。可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有人从内部撬动。
他想起父母死前最后那封举报信，被人塞进炉子里烧了半截。那时候没人管，因为没人敢管。现在他有了机会，哪怕只是一线缝隙，也得试一把。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时间提醒：下午四点十五分。离明天上午的厅级干部例会还有不到二十小时。他要在会上提出初步构想，不能空着手讲。
他打开另一个文档，开始起草汇报提纲。标题很普通：《关于加强跨省企业资金监管的几点建议》。内容不提汉东，不说赵家，只谈制度漏洞和防范机制。真正的意图藏在附件里——一份拟申请协查的企业名单，其中，“瑞龙置业”排在第一位。
写完后，他又检查了一遍措辞。没有激烈言辞，没有指向性表述，全是程序化语言。就像一把裹在布里的刀，看起来只是工具，真用起来才知道锋利。
窗外天色渐暗，办公室里只剩下他这一片灯光。隔壁楼层早就没人了，整栋楼安静得能听见空调低鸣。他站起身，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吹了两口，喝了一小口。
太烫。
他放下杯子，重新坐回位置，把写好的行动计划打印出来，夹进黑色文件夹。封面没写字，只贴了个小小的标签纸，上面印着“内部参考·A3类”。
然后他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一张照片——是昨天拍的账本局部扫描图。其中一页写着“家庭补助-育良书屋-80万”，日期是去年九月。他放大图片，盯着收款账户那一栏，户名是个私人名字，看着眼熟。
他皱了下眉，把这个名字记下来，准备回头查。
正要关掉页面，忽然注意到转账备注下面有一行极小的字，像是手写的批注，墨迹淡得几乎看不清。
他把手机凑近眼睛，仔细辨认。
那行字写着：“已报，勿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