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开启的瞬间,古老龙气与宝光如开闸洪水般涌出,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贪婪。
数道遁光,尤其是阴煞老怪的灰雾、赤阳散人的火光、玄龟岛中年男子的土黄光芒,几乎不分先后,如利箭般射入那幽深的门缝。我们紧随其后,混在七八名同样急不可耐的散修之中,冲入了碧波龙宫主殿。
眼前豁然开朗,景象与外界残破的废墟截然不同。
主殿内部空间极为广阔,高近百丈,长宽各有数百丈,仿佛一座小型的海底城池。殿顶并非寻常砖石,而是一片流动的、如同星空的深蓝色穹顶,无数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银白光芒的明珠镶嵌其上,如同群星闪烁,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宛如白昼。数十根需要数人合抱的白玉巨柱支撑着穹顶,柱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蟠龙、云纹、以及种种上古祭祀、征战的场景,虽历经岁月,依旧纤毫毕现,散发着淡淡威压。
地面铺着温润光滑的玄色水玉,光可鉴人。大殿两侧,陈列着一排排早已干涸的、原本应该是流淌着灵泉或酒液的玉池,以及一些倾倒的、用来放置奇花异草的巨大玉盆残骸。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殿的尽头。
那里是一座高出地面九层的巨大白玉台。玉台之上,并非想象中的龙王宝座,而是……一具庞大无比、盘绕蜷缩着的玉质骨骸**!
那骨骸通体呈现一种温润的、半透明的玉白色,晶莹剔透,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美玉雕琢而成,却又带着骨骼的真实质感。它盘踞在玉台中央,身长超过百丈,即便只剩骸骨,依旧能看出其生前的雄伟与威严——修长的脊柱、粗壮的肋骨、锋利的爪骨,以及那最为显眼的、峥嵘的龙首颅骨!龙首颅骨眼眶空洞,却仿佛依旧残留着俯瞰众生的淡漠与悲凉。
一股浩瀚、精纯、却又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之感的龙威,正从这具玉质龙骨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弥漫整个大殿,压得人喘不过气。即便是阴煞老怪、赤阳散人这等元婴老魔,在靠近玉台时,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面露凝重与忌惮。
而在那玉质龙骨的心脏位置(肋骨环绕的中心),悬浮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约莫巴掌大小、通体暗金、形状似令牌又似鳞片的物体。它静静悬浮在玉骨心脏处的空中,缓缓自转,表面流淌着玄奥复杂的暗金色纹路,散发着一种与龙骨龙威截然不同、却同样古老浩瀚的气息——那是一种统御、契约、与沉重守护的意志。
我的手腕,暗金纹身所在的位置,骤然传来一阵滚烫的悸动!那是比得到暗金色铠甲残片时,更加清晰、更加渴望的共鸣!
净海令残片,此刻也微微发热,指向那枚暗金令牌,传递出“同源”、“重要”的意念。
“那是……龙族至宝?!”有人失声惊呼,目光死死盯着那暗金令牌。
“不……不对!”玄龟岛的中年男子,死死盯着那令牌,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震惊,“那气息……不是单纯的龙族宝物!那是……潜龙令?!传说中,龙族与‘那位’签订‘源初之契’时,用以铭刻契约条款、承载双方权柄与誓约的信物之一!它怎么会在这里?!”
潜龙令!源初之契信物!
玄龟岛男子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大殿中炸开!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如果说之前还对“源初之契”将信将疑,此刻一件可能是其关键信物的实物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疯狂!
阴煞老怪眼中灰芒大盛:“源初之契的信物……哈哈!天助我也!得了此物,或许就能窥得上古契约之秘,甚至掌控部分海域权柄!”
赤阳散人周身火焰熊熊:“管它什么契约信物!这等宝物,合该归老子所有!”
玄龟岛男子更是踏前一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潜龙令’乃是我东海龙族(玄龟岛自称龙族旁支或守护者)遗物,理应由我玄龟岛迎回!诸位道友,还请行个方便!”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也立刻散开,隐隐形成阵势,气息锁定了阴煞老怪和赤阳散人。
三方元婴,围绕着玉台和那枚“潜龙令”,形成了对峙之势,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谁也不敢率先出手去取令牌,因为那很可能成为另外两人联手攻击的目标。
我们四人和其他散修,则停留在稍远处,屏息凝神,不敢轻举妄动。元婴大佬的争夺,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但我能感觉到,手腕的暗金纹身和怀中的净海令残片,对那“潜龙令”的渴望几乎要破体而出。而且,我隐约有种感觉——那“潜龙令”,或许与我的暗金力量,甚至与“归墟之印”有着更深的联系!它可能不仅仅是一件信物那么简单!
就在三方僵持不下,各自暗中蓄力,准备雷霆一击抢夺令牌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具一直沉寂的玉质龙骨,空洞的眼眶中,突然亮起了两团幽幽的、银白色的灵魂之火!
紧接着,一个苍老、威严、带着无尽疲惫与悲怆的龙语,直接在所有人心灵深处响起:
“擅闯龙宫者……觊觎‘契印’者……当受龙魂之罚!”
“轰——!!!”
浩瀚如海的龙威,陡然增强了十倍!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在每一个人身上!那些金丹期的散修,当场闷哼一声,口喷鲜血,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即便是阴煞老怪、赤阳散人、玄龟岛男子三位元婴,也是身躯剧震,脸色发白,护体灵光狂闪,被迫向后连退数步!
这玉骨之中,竟然还残留着如此强大的龙魂意志!而且,它称那“潜龙令”为“契印”!
玉骨龙头微微抬起(尽管只是骨骼),灵魂之火“注视”着下方的闯入者,龙语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嘲讽与悲哀:“万年守护……终是等来了贪婪之客……也罢……‘契印’不可失……尔等……便留下吧!”
话音未落,玉骨周身,那温润的玉质表面,突然浮现出无数细密、复杂、流淌着银光的上古龙文!这些龙文如同锁链,瞬间激活了整个大殿的某种隐藏禁制!
“嗡!”
大殿穹顶的“群星”(明珠)骤然光芒大放,投射下无数道银白色的光束,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笼罩了整个大殿!地面玄色水玉上的纹路也同时亮起,一股沉重无比的束缚之力从脚下传来,仿佛要将所有人牢牢钉在地上!
“不好!是龙宫最后的守护禁制!快破开它!”赤阳散人怒吼,双拳燃起滔天烈焰,狠狠轰向头顶的光网!
阴煞老怪则化作一片灰雾,试图从光网缝隙中钻出。玄龟岛男子双手结印,身周浮现出厚重的龟甲虚影,硬抗束缚之力,同时土黄色光芒如同巨浪,冲击着四周的光束。
然而,这龙宫禁制显然非同小可,即便历经岁月,其威力依旧恐怖。三位元婴的攻击落在光网上,只是激起剧烈的涟漪,却未能立刻破开。那股束缚之力更是越来越强,连他们的动作都开始变得迟缓。
而我们四人,在龙威和禁制双重压迫下,更是举步维艰。混沌领域全力张开,也只能勉强护住周身丈许,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压迫和束缚。
“安长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云逸咬牙支撑,风灵之力在领域内左冲右突,试图寻找薄弱点。
陆乘风剑气勃发,斩向脚下的束缚纹路,却只留下浅浅的白痕。秦岚的碧波阵法在此地水元被禁制牢牢控制的情况下,几乎难以调动。
我的目光,却死死盯着玉台中央,那枚悬浮在玉骨心脏位置的“潜龙令”。
手腕的暗金纹身滚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仿佛本能的冲动,在驱使着我——去触碰它!去掌握它!
净海令残片也在怀中剧烈震颤,仿佛在催促,又仿佛在畏惧。
那玉骨龙魂的意志,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它那双银白的灵魂之火,穿透混乱的能量场和光网,落在了我的身上。
“……奇怪的气息……混沌……归墟……还有……净海之令的碎片?”龙魂的意念带着一丝困惑,随即变得有些激动,“你……是谁的后裔?还是……‘契约’的继承者?”
它似乎从我身上,感应到了复杂且让它熟悉的力量气息。
我强顶着压力,向前踏出一步,以意念尝试沟通(不确定它是否能懂):“晚辈并非有意擅闯,乃是受‘净海令’碎片指引而来,寻找修复归墟、净化黑潮之法。对此‘契印’,绝无贪婪之心,只觉其与晚辈身上某种力量同源,或有渊源。”
我尽量让意念显得真诚,同时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丝混沌之力与暗金纹身的气息。
玉骨龙魂沉默了片刻。大殿中的禁制光芒和压迫感,似乎也随之减弱了一分。
“……混沌……归墟之印的气息……还有净海令……”“龙魂”的意念在我脑海中喃喃低语,仿佛在回忆什么,“原来如此……‘源初之契’的另一半执掌者……竟然还有传承流落在外……不,不完全是……你的气息很复杂……”
它似乎在犹豫,在判断。
而此刻,阴煞老怪等人见禁制略有松动,以为机会来了,攻击更加疯狂。
“老骨头!乖乖交出‘契印’,饶你不灭!”赤阳散人咆哮,一道赤红火柱轰向玉骨!
“找死!”龙魂怒意勃发,禁制之力骤然增强,同时玉骨一只前爪(骨爪)猛地抬起,携带着残留的龙力与银光,狠狠拍向赤阳散人!
“嘭!”
赤阳散人被一爪拍飞,护体灵光破碎,口喷鲜血,狠狠撞在大殿墙壁上,气息顿时萎靡不少!
阴煞老怪和玄龟岛男子骇然色变,攻势不由得一滞。
龙魂一击震慑众人,随即那银白的灵魂之火再次聚焦于我,意念传来:“小子……你身上的气息,让吾想起一些古老的约定……‘潜龙令’(它称之为契印)确实与‘归墟之印’有关,乃是契约的副印之一,承载部分‘守护’与‘见证’的权柄……”
“吾乃碧波龙王敖广最后一缕残魂,奉命在此守护‘契印’,直至真正的‘契约继承者’或‘归墟印主’到来……岁月太久,吾之魂力即将散尽……”
它的意念中透出深深的疲惫与释然。
“你虽非完全契合,但身负归墟之印气息与净海令碎片,或许……便是天命所归之一……”
“取走‘契印’吧……带着它,去完成那未尽的契约……去净海……安澜……”
龙魂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玉骨眼中的灵魂之火也开始明灭不定。
“但是,记住……‘契印’有灵,非其认可者,强取必遭反噬……亦会引来契约另一方的感应……好自为之……”
最后的意念消散。
玉骨眼中的灵魂之火,彻底熄灭。
大殿中的禁制银光,也随之缓缓黯淡、消失。那股沉重的压迫感和束缚力,如潮水般退去。
玉台上,那具玉质龙骨,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光华内敛,变得更加沉寂。唯有那枚“潜龙令”,依旧静静悬浮在心脏位置,暗金流转。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龙魂苏醒、禁制爆发、到龙魂与我沟通、最终消散,不过短短十几息时间。
阴煞老怪、受伤的赤阳散人、玄龟岛男子,以及其他侥幸未死的散修,都愣住了。他们只看到玉骨龙魂苏醒,拍飞赤阳散人,然后似乎与我对视(意念交流他们感知不到),接着就莫名消散了。
禁制解除,压迫消失。
短暂的死寂之后,贪婪再次占据了上风!
“龙魂散了!禁制没了!抢!”阴煞老怪最先反应过来,灰雾一卷,直扑玉台上的“潜龙令”!
玄龟岛男子也低喝一声,身化黄光,速度丝毫不慢!
就连受伤不轻的赤阳散人,也挣扎着爬起来,眼中凶光不减。
“拦住他们!”陆乘风厉喝,剑气化作长虹,斩向阴煞老怪的灰雾侧面,试图干扰。云逸和秦岚也立刻出手,攻向玄龟岛男子的遁光轨迹。
但元婴修士的速度太快了!他们的拦截,只能稍作延缓!
眼看阴煞老怪的灰雾利爪就要触及“潜龙令”——
我动了。
没有冲向玉台,而是猛地抬起右手,手腕上暗金纹光芒大放!我将体内积蓄的混沌之力,混合着暗金纹身的力量,以及净海令残片的一丝气息,化为一道凝练的、带着强烈“呼唤”与“共鸣”意念的暗金光束,射向那枚“潜龙令”!
“嗡——!”
“潜龙令”仿佛受到了真正的“主人”召唤,猛地一震!其表面暗金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光芒!一股沉重、威严、仿佛能镇压四海的气息轰然扩散!
阴煞老怪的灰雾利爪,在接触到这光芒的瞬间,如同冰雪遇沸油,发出“嗤嗤”的声响,竟然被灼烧、消融了一部分!他惨叫一声,触电般缩回手,惊骇地看着那光芒大盛的令牌。
玄龟岛男子的黄光也被这突然爆发的令牌威势所阻,停在了半途。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
那枚“潜龙令”,竟然主动脱离了悬浮的位置,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朝着我电射而来!
我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啪!”
暗金色的“潜龙令”,稳稳地落在了我的掌心!
入手沉重冰凉,仿佛握着一块万载寒铁,但其内部,却有一股温润而浩瀚的力量,与我的暗金纹身、混沌金丹、乃至净海令残片,产生了水乳交融般的共鸣与连接!
一股信息洪流,瞬间涌入我的识海:
“潜龙令(副印):源初之契‘守护与见证’侧信物,承载部分归墟之印‘镇’之权柄……可镇压四海气运,号令部分水族(需龙族认可),于特定海域开启‘契约通道’……与‘净海令’配合,可增强净化之效……认主要求:身负归墟之印本源气息或净海令核心碎片……”
宝物……认主了!
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飞入了我的手中!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随即,无边的嫉妒、愤怒、与杀意,如同火山般爆发!
“小辈!交出令牌!”阴煞老怪双目赤红,灰雾滔天,不再顾忌,全力向我扑来!
玄龟岛男子脸色铁青:“留下潜龙令!否则,玄龟岛与你不死不休!”
赤阳散人更是怒吼连连,不顾伤势,再次凝聚火元。
其他幸存散修,也纷纷眼红,蠢蠢欲动。
“走!”我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将刚刚认主、还未来得及仔细研究的“潜龙令”收起(它化作一道暗金流光没入我手腕纹身之中),混沌领域全开,卷起云逸三人,朝着大殿一侧一处看似是偏门出口的坍塌廊道冲去!
“哪里走!”三道元婴级别的攻击,如同跗骨之蛆,紧追而至!
生死逃亡,再次上演!
而这一次,我们怀中,多了一件足以让整个东溟内海疯狂的——源初之契副印,潜龙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