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凡的识海,此刻已化作战场。
一边是代表着蛮族信仰、凝聚了无数族人精神烙印的金色蛮神英灵。
它如一轮煌煌大日,散发着神圣、威严、不容侵犯的气息,试图将这片黑暗的识海彻底净化、占领。
另一边,则是宁凡那经过千锤百炼,坚韧如神铁的本我神魂。
它化作一尊盘踞在识海中央的黑暗神魔虚影,死死抵挡着金色大日的侵蚀。
而在两者之外,是无穷无尽的因果怨念。
那些被宁凡屠戮的百万蛮族生灵,他们的哀嚎、诅咒、憎恨,化作一条条血色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缠绕住那尊黑暗神魔,不断收紧,试图将其彻底勒碎。
内有强敌夺舍,外有因果炼魂。
这是一种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的修士瞬间魂飞魄散的绝境。
“卑劣的蝼蚁……为吾献上你的力量……”
一道宏大而威严的意念,从那金色蛮神英灵中散发出来,直接在宁凡的识海中炸响。
“这具身体太脏。”
“以吾之名,净化!”
“轰!”
金色大日的光芒猛然炽盛了十倍,神圣的光辉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地灼烧着宁凡的神魂。
那尊黑暗神魔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痛苦咆哮,庞大的身躯在这神圣光辉的照耀下,竟开始寸寸消融,逸散出丝丝黑气。
宁凡的意识,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撕裂感。
他仿佛被置于一口烧红的铁锅之中,每一寸神魂都在被反复炙烤、煎熬。
与此同时,外界。
火麒麟已经彻底被因果之力压制,他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七窍中都渗出了血迹,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而宁凡,依旧静静地站立在阵法中央。
他的身体,正在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皮肤之下,那些血色的因果纹路越来越清晰,甚至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一股不属于他的、神圣而古老的气息,正试图从他体内破茧而出,取代他原有的神魔气息。
他的身体,正在被“改造”成蛮神的容器!
“要成功了……成功了……”
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大祭司,看到这一幕,回光返照般地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狂喜。
她仿佛已经看到,伟大的蛮神借用宁凡的躯体复活,带领蛮族重新走向辉煌的场景。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
在宁凡的识海深处,在那尊黑暗神魔虚影即将被彻底净化、崩碎的刹那。
一簇火苗,自神魔虚影的眉心处,悄然燃起。
那是一簇人形大小的火焰,通体呈现出一种晶莹剔剔透的琉璃色,仿佛是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
它静静地燃烧着,却散发着一股凌驾于万物之上,甚至凌驾于“神圣”之上的,永恒、不朽、至高无上的本源气息!
叶景的本源魂火!
正是当初宁凡在焚天谷地底,吸收了叶景自毁肉身、凝练毕生修为与神魂本源后,所留下的那道琉璃色人形火焰!
这道魂火,本就与宁凡的神魂融为一体,沉寂在他的识海最深处。
此刻,在感受到同源,却又驳杂不堪的“蛮神英灵”的刺激后,它终于被唤醒了!
当这簇琉璃魂火亮起的瞬间,整个识海战场,诡异地静止了一瞬。
那轮不可一世的金色大日,那道所谓的“蛮神英灵”,竟猛地一颤,散发出的神圣光辉都出现了一丝紊乱。
它仿佛是老鼠见到了猫,臣子见到了帝王!
“这……这是……不可能!”
一道不可置信的意念,从蛮神英灵发出来。
它并非真正的叶景,只是蛮族后人根据对“蛮神”的想象,以及祭拜时泄露的一丝叶景本源气息,所凝聚出的一个虚幻的精神集合体。
它空有叶景的一丝气息和威严,却无叶景的万分之一的实力与神髓。
而宁凡识海中的这簇琉璃魂火,却是叶景当年最核心、最精纯的本源!
一个是模糊的画像,一个是真人亲临!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不!你是假的!我要净化你!”
蛮神英灵似乎陷入了某种逻辑混乱,它无法接受一个“窃贼”的体内,竟然会有比自己更纯粹、更正统的气息。
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放弃了对宁凡神魂的压制,转而化作一道金色洪流,朝着那簇小小的琉璃魂火冲了过去,想要将其彻底吞噬、同化!
看到这一幕,宁凡那即将崩溃的意识,陡然清醒了一瞬。
他的嘴角,在意识层面,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冷笑。
找死!
他非但没有去阻止,反而主动放开了对琉璃魂火的最后一丝束缚。
下一刻。
面对那汹涌而来的金色洪流,那簇小小的琉璃魂火,仿佛被激怒的帝王。
“嗡!”
火焰猛地暴涨!
它张开了大口,仿佛一个无底的漩涡。
那足以净化一切的金色洪流,在它面前,却像是遇到了克星,连一丝反抗都做不到,就被那琉璃色的火焰大口,鲸吞而下!
“不——”
蛮神英灵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而不甘的尖叫。
它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一个蝼蚁体内的东西反过来吞噬。
它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东西的气息,会让它源自本能地感到恐惧与臣服。
可惜,它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海量的金色能量,被琉璃魂火尽数吞噬、炼化。
魂火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璀璨、更加凝实,那琉璃色的光焰之中,甚至多了一丝淡淡的金色。
“轰!”
宁凡的识海瞬间恢复了清明,那尊黑暗神魔虚影在琉璃魂火的照耀下,非但没有被净化,反而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强大!
神魂夺舍的危机,不仅被解除,反而让他因祸得福!
宁凡的意识,瞬间回归本体。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黯淡下去的眸子,重新亮起。
不,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仿佛有两簇琉璃色的火焰,正在其中熊熊燃烧!
他的目光,穿透了血色的阵法光幕,落在了祭坛上带着胜利笑容的大祭司上。
“现在,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