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屏幕还亮着。她刚躺下，闹铃突然响了，声音不大，但很准时。这是张悦设的，每天晚上十点整，不管时差多远，总会准时跳出来。
她叹了口气，伸手去接视频。画面一通，张悦的脸就出现在屏幕上，头发随便扎在脑后，眼睛有点浮肿，但眼神还是盯着她。
“你又没按时睡。”张悦说。
“我刚躺下。”林小雨把头往枕头里埋了埋，“真的。”
“别骗我。”张悦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怀里抱着个小孩，脸贴在她肩膀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我都看见你台灯还亮着。”
林小雨没再辩，伸手把灯关了。屋里一下子暗下来，只有手机屏幕映出一点光。
“你那边几点了？”她问。
“凌晨两点。”张悦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他刚睡着，折腾了一晚上。”
孩子动了动，小声哼了一句，没睁眼。林小雨听见了，轻声问：“他说什么？”
“不知道。”张悦笑了笑，“可能是梦话。”
林小雨也笑了。她看着屏幕里那个小小的脑袋，心里忽然软了一下。她和这孩子没见过面，但从张悦发来的照片里知道他长什么样。圆脸，眼睛大，笑起来像张悦。
“你天天这样盯我睡觉，不累吗？”她问。
“累。”张悦说，“但我更怕你熬坏身体。”
林小雨没说话。白天的事还在脑子里转——王老师批准她设“倾听角”，文章被教授转发，还有那条匿名留言。她本该高兴的，可越是被人认可，就越不敢停下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张悦的声音低了些，“你以为多写一点，就能帮到更多人。可你要先照顾好自己，才能继续走下去。”
林小雨眨了眨眼，没反驳。
“明天你还得上课，还得准备分享课的内容。”张悦拍了拍孩子的背，“我不想哪天听你说‘我撑不住了’。”
林小雨点点头，又觉得张悦看不见，便说：“我知道。”
“你知道没用，得做到。”张悦语气硬了一点，“我现在看着你，你给我躺好，不准坐起来。”
林小雨乖乖地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她望着屏幕，张悦也在看她，两人谁都没动。屋外安静，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鸟叫。
过了几分钟，孩子突然动了动，嘴巴张了张，轻轻喊了一声：“小雨姐姐……”
林小雨愣住。
张悦也怔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林小雨声音有点抖，“他……叫我？”
“嗯。”张悦低头看着孩子，眼里有光，“他总听我放你的语音，睡前听，醒来也听。我说这是小雨姐姐的故事，他就记住了。”
林小雨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心跳快了几分。她把手伸过去，指尖碰了碰手机屏幕，好像能摸到那个熟睡的小脸。
“我要录下来。”她说着，拿起旁边的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准屏幕。
“你干嘛？”张悦问。
“留着。”林小雨轻声说，“以后给他当见面礼。”
“你想见他？”
“当然。”林小雨笑了，“我还得看看他是不是真认识我。”
张悦也笑，眼角有点湿。她调整了下姿势，让孩子靠得更稳些。孩子在梦里又咕哝了一句，听不清内容，但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林小雨把视频录完，存进一个新文件夹，备注写着：“可写成童话”。
她放下手机，重新看向屏幕。“你说他会不会记得今天的事？”
“现在不会。”张悦说，“但等他长大，我会告诉他，他第一次喊的小雨姐姐，是那个敢把别人心事写出来的人。”
林小雨鼻子一酸，赶紧吸了口气。
“别哭啊。”张悦笑她，“你现在可是榜样人物，得稳重点。”
“我没哭。”林小雨抹了下眼角，“就是屋里有点干。”
张悦没拆穿她，只是轻轻拍着孩子，动作慢而稳。林小雨看着，眼皮渐渐沉了下来。这一天太满，情绪太多，现在终于安静下来，困意一下子涌上来。
“你睡吧。”张悦说，“我再陪你一会儿。”
“你也要睡。”林小雨闭着眼，“别光顾着他，忘了自己。”
“知道。”张悦声音轻了，“我等他睡熟了就休息。”
林小雨没再说话，呼吸慢慢变得平稳。手机还连着视频，屏幕上的光映在她脸上，一闪一闪。
张悦看着她，直到她的胸口规律起伏，确认她真的睡着了，才把音量调低。她没急着挂断，而是继续守着，像每晚一样。
孩子在她怀里翻了个身，小手搭在她胳膊上，嘴里又冒了一句：“小雨姐姐……糖……”
张悦低头听清了，忍不住笑出声。她轻轻拍了两下孩子的背，低声说：“等她来了，一定带糖给你。”
她没关视频，而是把手机支在床头柜上，镜头对着林小雨的方向。虽然对方已经睡着，但她还想多看一会儿。
屋外风轻轻吹过窗台，窗帘动了一下。张悦打了个哈欠，眼睛有点涩，但她还是撑着没动。
她从枕头底下抽出一个小本子，翻开一页，在上面写：“第37天，小雨按时睡觉，宝宝说了第一句完整的话。”
写完，她在旁边画了个笑脸。
然后她合上本子，靠回床头，一只手护着孩子，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她知道明天一早又要忙，奶粉、辅食、哄睡、复健训练，一样都不能少。
可今晚她不急。
她看着手机屏幕里那张安静的脸，心里踏实。
林小雨翻了个身，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搭在枕边。她的手机还亮着，画面定格在张悦低头看孩子的侧影。
张悦轻声说：“做个好梦。”
她伸手去够手机，指尖刚碰到电源键——
孩子突然抬起手，抓住了她的手指，嘴里又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