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批注·永夜四百一十年】
永夜四百零一年至四百一十年,乃刘亿十岁之期。此十年间,西坊灶火渐旺,天下雷潮暗涌;帝师闭关,影卫潜行;童执木斧,劈开风雪,初显“大帝”风骨。史官据《西坊十年火簿》《秋山影报》《铜雀残札》三书合编成卷,以遗后世。
——太史阁·大帝分卷史官谨书
永夜炉火
永夜历四百零一年,天下承暗五百载。
四极冰封,中土衰微,民蜷缩于城坊,畏寒如虎。
帝都铜雀台顶,永夜炉吞吐黑霾,炉火日衰。
国师董冥羽闭关守炉,以暗煞刀镇守天门,然星象示警:
帝星晦暗,紫微偏移,天下将有大变。
是年冬,西坊陋巷深处,刘氏寡居,携襁褓幼子,灶冷衾寒。
时人不知,此子乃永夜帝血脉遗落人间,更不知其将执斧劈开长夜,重燃万古炉火。
赤焰一岁·风雪劈斧
永夜四百零一年腊月初三,北境寒潮裂空而下,帝都西坊遭百年未遇之暴雪。
雪如天河倾泻,三日不绝,积厚逾丈,压垮半坊茅檐,冰棱垂落如幽冥利齿。
官府闭门,富户拥炉,唯贫者蜷缩破屋,啼饥号寒。
刘家草舍四壁透风,隙间雪沫嘶鸣。
产妇刘氏以冻僵之躯紧裹幼子,灶膛余烬将熄。
忽闻梁柱嘎吱欲裂,寒风破隙而入,旋为冰刃,直刺襁褓!
当是时,婴童忽从褁褓中探出赤红手指,指尖触及将灭灶火——
“嗤!”
金赤火纹自额间暴涨,如日初升!
婴童五指张开,竟凭空抓取寒流,风雪于掌心凝成一柄冰斧虚影,斧刃流火,斧背衔月。
挥手一劈!
裂空之声如天帛撕裂!
侵入草舍的寒风被齐腰斩断,雪片于半空熔为赤红星火,落地即成温热带炭。
满室霜花骤化金箔,簌簌坠地;梁柱冰棱滴沥成泉,灶膛灰烬重燃,火舌舔舐陶釜,粥香复溢。
邻人破门欲救,却见满室暖雾蒸腾,婴童掌心余火未散,瞳如熔金。刘氏跪地泣谢天地,而童已酣然入梦,唇畔犹带笑纹。
影卫伏于雪地,玄铁录笔烙下:
“永夜四百零一年腊月初三,帝婴一岁,以虚空火斧劈风雪,寒暑易势。
疑为永夜帝血脉觉醒之兆,然火性暴烈,异于历代帝君,恐生变数。”
自此,“赤焰童”之名响彻西坊。坊间窃传:此子乃灶神转世,掌人间冷暖。
穷苦人家皆塑小儿持斧像,供于灶龛,称“赤焰灶君”。
赤焰两岁·井火煮茶
四百零二年仲夏,大旱百日。运河断流,井枯地裂,西坊老井深逾十丈,仅余泥浆。
富户以银钱买水,贫者舔舐石露,病殍日增。
两岁刘亿已能蹒跚行走,常持一柄三尺木斧——此斧乃影卫统领夜窥异象,惊疑不定,取雷击木潜制而成,钝刃无锋,赠于刘氏曰:
“此斧辟邪。”
然斧成之夜,木纹自生月痕,隐有雷音。
是日正午,童蹒跚至井栏,井畔跪伏饥民数百,泣求滴水。童忽举斧重击井石!
“咚!”
斧痕处迸射赤纹,如血脉注入地缝。
地底忽传龙吟闷响,声震十里!霎时浊水喷涌三丈,水柱遇空气竟自燃金焰,焰心却温如春阳。
井水沸腾翻滚,异香扑鼻。
童以手掬火水,倾入粗陶碗。茶叶入水即舒,茶香裹挟雷息弥漫三里。
瘫软老丐饮之,枯发转黑;病婴啜之,咳疾立愈;盲者以水拭目,竟见微光。
百姓惊以为神,纷纷取碗接水。
然火水离井三尺即冷却如常,唯经童手方显神异。自此井壁永烙斧形火纹,纵严冬亦腾热气,坊民称“赤焰井”。
每逢朔望,万人持碗跪取火水,如朝圣仪。有富商欲以千金买井,童笑掷石封井三日,曰:
“水火无私,岂可货卖?”
商惭而退。
《西坊十年火簿》载:此井水烹茶可愈二十七疾,然唯心诚者得效。后世医家考据,称“雷火茶疗法”。
赤焰三岁·雷斧初鸣
四百零三年寒食,巷童聚戏雪仗
。富户子王澍携仆僮横行,以冰坨暗藏碎石,直击刘亿面门。
三岁童怒目睁圆,赤月斧迎空劈斩!
斧背雷纹骤亮,冰坨崩解为雾,雾中凝出青紫雷球,绕王澍足踝三匝。
王澍扑地战栗,如受电刑,哀呼:
“麻矣!痛矣!”
童声清稚,如玉碎冰阶:
“麻乎?痛乎?”
王澍涕泪交加:
“麻…麻矣!”
雷球应声而散,童却上前扶之,取怀中灶糖分之:
“雷司训诫,不司刑杀。”
一笑泯怨。王澍怔忡良久,忽弃锦衣与童共戏雪中。
影卫录此案旁批:
“三岁驭雷斧而知仁,较诸帝幼时更近民心。然雷法暴烈,童竟收放如心,疑有高人暗中点拨。”
是夜,王父携重礼致谢,童闭门不纳。刘氏婉拒曰:
“小儿无状,岂敢受赏?”
王父惭归,散家财半数以济贫民。西坊风气为之一新。
赤焰四岁·星灯渡鸦
四百零四年上元,帝师董冥羽于铜雀台遥感西方火气日盛,命影卫布“暗火阵”试炼。
九十九张火鸦符藏于铁盆,符燃可焚半坊。影卫伏于暗处,录其应对。
刘亿蒙眼入阵,小足踏罡步。指尖所触之处,火鸦未燃即黯。
至阵心忽摘蒙布,见九九铁盆环列如修罗阵,笑曰:“鸦噪恼人,不如化灯。”
取符纸折鹤,呵气吹之:
“飞!”
纸鹤携残火冲霄,化作八十一盏星灯,列北斗阵悬于帝京夜空。
灯焰金赤,光耀百里,满城惊见星灯如雨,孩童欢歌于街巷。
暗月学宫祭酒夜观天象,焚香祝曰:“四岁化凶为吉,此乃圣主之兆。”
然宫中有长老阴语:“星灯夺月华,恐损永夜炉根本。”
是夜,西坊百姓置酒巷陌,童坐灶台分食汤饼,额间火纹与星灯同辉。
有老妪问:“帝京久暗,郎君可能常悬星灯?”童摇头:“灯终将熄,心火长明。”
《秋山影报》密奏:
“赤焰童收放自如,仁智双全。然星灯之术似触暗月禁忌,宜早做定夺。”
赤焰五岁·斧月共鸣
四百零五年冬至,铜雀台密室冰封五载。
国师董冥羽忽抚暗煞刀背,刀身震出潮音悲鸣——此刀与永夜炉同源,感天下火气异动。
潮音穿越十三里风雪,化为清晰童语入耳:
“雪埋斧短,欲劈天阙。”
董冥羽展眉轻笑:
“童言即天宪。”
屈指弹刀,一缕暗月雷纹破空西去,其光紫黑,似雷非雷,似月非月。
西坊草舍内,刘亿正持斧对雪比划。忽见月光扭曲如蛇,钻入斧背木纹!
木斧剧震,月痕骤亮,挥动时雷音自生,与铜雀台炉鸣共振。
童抱斧酣眠,梦中见巨炉喷吐星火,火中有人唤:
“斧名赤月,当裂混沌。”
翌日,斧背新痕宛然,挥动时隐现月纹。童
试劈积雪,斧风所及,雪融十丈,地涌温泉。邻人惊异,童曰:
“昨夜月娘入梦,赠斧新刃。”
影卫录:
“帝师暗渡雷纹,斧月共鸣。童竟能承暗月之力而不伤,血脉之奇,古今未见。”
赤焰六岁·千机臣服
四百零六年仲春,万霆匠师墨离携百具铁人潜入西坊。
此人身负叛军梁雷法血脉,铁人内置雷火枢机,欲试“赤焰童”真伪。
铁人突袭市集,机关暴响,雷火四溅。百姓惊逃,童持赤月斧立阵中,斧未出而百铁人齐颤!
机关自爆如爆竹,雷火逆流反扑,墨离吐血坠檐。
刘亿旋斧画圆,雷火尽纳斧背月痕,凝成三寸雷龙。
龙绕腕亲昵,鳞爪间星火迸溅。童抚龙叹曰:“雷火何辜,为人所驱?”
墨离伏地泣曰:
“六岁令千机臣服,此乃万霆正统!梁雷法一脉愿效犬马!”
童却拾残铁拼凑,竟重组为耕犁造型:
“雷火宜铸犁,不宜铸戈。”掷还墨离。
墨离怔忡良久,忽毁铁人图谱,叩首而去。
后隐于西山,终身为农具匠人。
《铜雀残札》补记:墨离所携铁人核心,实为永夜炉残片。童纳雷火时,残片共鸣,炉中董冥羽心血翻涌,叹曰:“旧器择新主,天意也。”
赤焰七岁·劈雪开疆
四百零七年腊月,北疆风雪埋关。
秋山将军李御寒携童巡边,军马陷雪淖,粮道断绝。
七岁童跃下马鞍,赤月斧连劈三记——
一劈分雪:十丈雪墙中开裂谷,冰晶折射虹光,恍若神道;
二劈融冰:雷火渗入冻土,黑泥翻涌如春耕,草芽破冰而出;
三劈引路:斧痕延展成金光大道,直通关外三十里,雪避路现。
三千边军沿光道疾行,一日抵关。关外牧民惊见神迹,伏地高呼“雷斧天神”。
李御寒解玄氅裹童,叹曰:
“昔年永夜帝劈山筑关,今童劈雪开疆,天意轮回。”
童拭斧上霜尘:
“雪终复落,路需人走。”
将军默然,遂令军士沿途设驿,永护此路。
后世称此道为“赤焰关道”,百年不冻。
商人歌曰:
“赤焰劈雪开天路,马蹄踏暖北疆春。”
赤焰八岁·星火传经
四百零八年寒食,暗月学宫首开雷火阁。
然经典晦涩,弟子多难入门。祭酒夜梦火童指路,醒后亲赴西坊,邀刘亿入阁。
八岁童独入经窟,指尖火纹照壁。
霎时《雷潮兵鉴》化金蝶纷飞,《万霆纪要》凝赤鲤游空,《暗月秘录》展星图璀璨。
星火自书页迸溅,织就浩瀚星图悬顶。
祭酒夜巡骇见,童卧书山鼾睡,周身字句如萤火流转。
案头留灶糖三块,压纸笺书:“字饿则食火,人饥当食糖。”
自此学宫定规:凡刘亿阅过之籍,皆生星火灵纹,寒门学子触之可悟天道。
富家子欲重金购“火书”,童笑阻曰:“火择心诚,不择金银。”
然《秋山影报》密奏:“星火点经,恐撼知识垄断。世家已有微词。”帝师朱批:“天道无私,岂容门户?”
赤焰九岁·斧桥定波
四百零九年仲夏,沧水决堤倒灌西坊。
浊浪吞街巷,百姓困屋顶。童持斧立惊涛前,浪头高逾丈余。
赤月斧背击水!雷火逆冲波峰,竟将洪流逼退十丈。
童复挥斧劈岸,斧落处大地开裂,新生河道如巨斧劈痕,引狂澜直归沧海。
万民跪呼“雷斧大帝”,童却弃斧跪还礼:
“水非仇寇,斧乃津梁。”
忽俯身掬水,水中游鱼额生火纹,竟跃入童掌嬉戏。
自此西坊新河称“斧痕渠”,鱼额皆带火纹,稚童戏水无溺。
坊民作歌曰:
“赤斧劈浪开生路,火鱼引舟渡苍生。”
然铜雀台中,董冥羽抚炉蹙眉:“斧劈地理,已干天道。恐遭反噬。”
赤焰十岁·炉前受命
四百一十年冬至,铜雀台轰然洞开。
帝师董冥羽玄袍曳地,暗煞刀悬炉而鸣。西坊万民屏息,见十岁刘亿捧赤月斧入殿。
殿内冰柱如林,永夜炉吞吐黑焰。帝师曰:
“十年斧刃饮何物?”
童答:
“饮风雪淬其锋,饮雷火铸其魂,饮民心正其形。”
帝大笑,屈指弹斧——
“锵!”
斧声如沧海龙吟!暗煞刀应声出鞘半寸,刀斧之气交缠成赤黑龙卷,冲塌殿角冰柱。
帝按童肩向炉:
“此炉吞朕五百载,当吐汝千秋业。自此天下风雪,”
炉火骤喷九丈,映亮童瞳中亿兆星火:“由尔劈开!”
童捧斧出殿,额间火纹已化龙形。
西坊万民擎火把相迎,火光照见斧背新纹——暗月衔雷之下,增刻亿兆黎民躬身犁耕之象。
斧声雷动
赤焰十年终,童持斧归西坊。是夜暴雪复至,童立坊门挥斧,风雪避绕而行。坊间童谣破雪而起:
“十岁斧劈天关开,风雪退避大帝来;
赤月照彻永夜路,亿兆星火燃苍苔!”
铜雀台巅,董冥羽抚炉自语:
“斧声已动,炉火当新。”
炉壁悄然裂痕,内里金赤岩浆涌动,似候五百年后斧劈炉开之时。
(据《铜雀残札》补:刘亿离殿时,袖落三粒灶糖,糖块触地即生赤焰花,百年不凋。后世称“帝糖花”,凡绽处风雪不侵。)
史官跋
余修此卷,三焚其稿。童之神迹,近乎妖异;然考《火簿》详实,《影报》密确,《残札》隐晦,皆相印证。
帝师蓄意引导,影卫暗中护持,似有惊天布局。
或问:十岁幼童,岂担天下?然观其劈雪不矜功,驭雷而知仁,实承天运而接地气。
昔永夜帝以力压服四海,今赤焰童以德渐暖人心——此或为炉火革新之本。
斧声雷动,长夜将明。后世儿郎读此卷,当记:风雪虽厉,不压灶火;天道虽远,终在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