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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阁长编·杨浩纪·卷六 焦土平沧】

(本章纪扬厚128年,沧水东州叛乱骤起;扬厚帝封范兰海为焦土将军,集兵七万,誓以焦土之策焚平叛乱;满日弓影初指内陆,春政之下再燃战火。)

【沧水烽烟·叛乱骤起】

扬厚128年·惊蛰

沧水东州的春夜,本该是梦境最丰饶的时刻。

百载春政滋养,使这片素有“梦田沃壤”之称的土地成为帝国最璀璨的明珠。

官道两侧的眠灯草绵延如星河,每一株草心都绽放着柔和的光晕,照亮着夜行人的归途。

灯市里光影流转,商贾们交易着以梦境织就的锦缎、用欢笑淬炼的珠玉。

这里的粮仓堆满金黄的谷粒,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新酿的春酒香——

直到惊蛰之夜的雷声撕裂这片祥和。

州牧范山熊,这个在春政下成长起来的封疆大吏,有着与春政格格不入的野心。

三日前,他借着灯市粮价波动的时机,在州府地窖里完成了最后一批“黑春钱”的铸造。

那些钱币泛着幽暗的流光,币面上的春纹扭曲如蛇形,在暗处流转时发出窸窣声响,仿佛毒蛇吐信。

“此钱能蚀人梦魄。”

范山熊摩挲着钱币,对帐下将领低语,“灯市繁荣百年,也该换种活法了。”

惊蛰子时,雷声乍起。

这不是寻常的春雷,而是叛军点燃粮仓的爆响。

十五万“复春军”手持火把,如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官市的雕花屋檐。

他们臂缠黑巾,旗号上写着“清君侧,废灯政”,可刀锋指向的却是手无寸铁的灯市商贩。

“东州春王万岁!”

呐喊声此起彼伏。范山熊跨坐在乌骓马上,身着篡改制的亲王袍服,看着部下将官市的梦境水晶砸得粉碎。

他特意选择惊蛰举事——

这个象征万物复苏的节气,此刻却成了春政的葬曲。

最令人心惊的是黑春旗所到之处的异象:

沿途的眠灯草惊恐地闭合草叶,光芒迅速黯淡,仿佛被无形的黑暗吞噬。

灯市中正在交易的梦境突然中断,商贩手中的光影锦缎瞬间褪色成灰白。

“收梦兵!”

叛军挨家挨户搜查,将孩童从父母怀中强行掳走。

这些被充作“梦兵”的孩童,眼中很快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只剩下呆滞的茫然。

他们被驱赶到阵前,成为叛军最特殊的武器——

能用纯真的梦境为黑春钱注入诡异的力量。

老农苏十三躲在窗后,看着孙女被拖走的背影。

三天前,这孩子还在灯市用美梦换来糖人,此刻却目光空洞如提线木偶。

他颤抖着埋首在粮袋间,嗅到的不再是稻香,而是血腥。

八百里加急的信使冲破重围时,肩头还插着淬毒的箭矢。

他跌倒在帝都春台的白玉阶前,血染红了阶上雕刻的春纹。

史官在《春政纪事》的玉简上颤抖着落笔:

“沧水失梦,东境危矣。”

墨迹未干,窗外惊雷再起。这次是真的春雷,却带着不祥的预兆——

百年春政迎来的第一个惊蛰,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生机,而是铁锈与血腥的气息。

【满月震弓·焦土策出】

扬厚128年·清明

清明时节的满日春台,笼罩在一片反常的肃杀之中。

往年的这个时节,应是细雨霏霏,眠灯草绽出新绿,官道上满是踏青祭梦的百姓。

而今,白玉阶前不见文武百官的彩袍,唯有身披玄甲的将领按剑而立,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未干的血迹混合的气息。

高悬的满日弓在阴沉的天空下微微震颤,弓身不再流转温润光华,反而泛出铁灰色的冷光。

当扬厚帝的身影出现在春台顶端时,所有将领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

二百二十七岁的帝王面如满月,岁月确实不曾在他容颜上留下痕迹,但那双曾经映照春光的眼眸,此刻深如寒潭。

“启禀陛下,沧水急报。”

兵部尚书呈上战报时,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复春军已连破三州,黑春钱流通之处,百姓梦境尽碎……”

话音未落,满日弓突然发出一声低鸣。

弓影投落在青石地面上,竟浮现出百年未见的“焦土纹”——

纹路如龟裂的土地,裂缝中透出不祥的血色红光,仿佛大地正在渗血。

几个老将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只在先祖的手札中见过对此纹的记载:

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开国初年平定北境之乱时。

扬厚帝缓步上前,素白帝袍在焦土纹的红光中染上血色。

他轻抚弓弦,指尖所过之处,弦鸣如雷:

“沧水沃土,养豺成患;当施焦土,以儆梦邪!”

声音随着弦鸣传遍北境,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之音。

远在千里之外的沧水边境,正在巡防的将士突然听见手中兵刃震颤作响,弓弦无风自鸣,帝王的诏令清晰地在每个人耳畔回荡。

即日颁诏:

封范兰海为“焦土将军”,世袭罔替,赐“焦土虎符”。

这个以铁血着称的老将接过虎符时,符上的青铜饕餮仿佛活了过来,眼中闪烁着赤色火焰。

集结“平定军”主力七万,号“焦土师”。

将士们的铠甲一律染作玄黑,旌旗上绣着焦土纹,所到之处,连春风都变得灼热。

明令:

破贼之后,焚其粮田、毁其梦市,十年不施春政。

这道诏令最为残酷——

这意味着沧水之地将重归荒芜,百年春政滋养出的梦田沃壤将化为焦土。

江宇元帅芦鱼手持梦蚀笔,笔尖在玉笏上轻颤:

“陛下,焦土易伤民梦,请缓行此策。沧水百姓无辜……”

这位以温润着称的元帅,指尖的梦蚀笔感应到他的忧思,散发出柔和的蓝光。

扬厚帝的目光掠过春台下方的万里河山,声音斩钉截铁:

“梦可再织,乱必焦平。”

八个字如金石坠地,满日弓应声长鸣,弓影中的焦土纹红光大盛,仿佛已经预见那片沃土即将化作的炼狱。

清明细雨终于落下,却洗不尽空气中弥漫的焦灼气息——

这是一个王朝在盛世中不得不饮下的苦酒,也是一场春政百年后必须经历的涅盘。

【焦土虎符·范兰海受命】

清明朝会的第三日,满日春台的气氛凝重如铁。

范兰海踏上白玉阶时,铁靴踏碎了三片新绽的眠灯草。

这个四十五岁的平定军副帅,面庞如被战火淬炼过的黑炭,每道皱纹里都嵌着边关的风沙。

他行走时铠甲铿锵,声音嘶哑如裂帛——

那是十年前在寒北关被毒烟灼伤喉咙后留下的印记。

他腰间悬着的焦火链刀随着步伐晃动,刀背上镶嵌的黑春核残晶在日光下泛着危险的红光。

这些从叛军钱币中提炼的晶体,此刻竟成了帝国最锋利的武器。

满日弓突然发出嗡鸣。弓影在青石地面上流转,竟自动蚀变成残缺的月相——

那便是“焦土月”。

灼热的光影投在范兰海脚边,白玉阶面瞬间浮现焦痕。

太监捧来的焦土虎符形如半月蚀火,玄铁锻造的符身上流动着暗红纹路。

当范兰海的手指触到符心镶嵌的焦晶时,灼痛感瞬间窜遍全身——

那些纹路活了过来,每一道都在他脑海中化作具体的焚毁之令:

焚粮仓十七座,毁梦市九处,断沧水航道……

“臣——”

他单膝跪地,嗓音愈发嘶哑,“接令。”

以额触符的瞬间,焦晶爆发出刺目红光。

血肉灼烧的焦糊味在春台上弥漫,范兰海咬紧牙关,颈间青筋暴起,却始终未发一声痛呼。

当虎符离额,他额间已烙下永久的焦痕——

形如残月,边缘还泛着暗红火光。

“焦土在,沧水平;焚在,梦在,扬厚在!”

誓言出口的刹那,他腰间的焦火链刀应声出鞘半寸,刀身上的黑春核残晶红光大盛,仿佛随时要燃起燎原之火。

满日弓影缓缓恢复原状,而春台之上,一个新的烙印已经生成——

不仅在范兰海的额间,更在这个王朝的命运轨迹上。

【集结·七万焦土师】

扬厚128年·立夏

立夏的日头照在焦土大营,将校场上的沙土晒得滚烫。

集结令如野火燎原,七日内,各州要冲烟尘蔽日,七万焦土师在沧水西境完成集结。

焦土铁骑两万

战马皆披覆特制焦甲,甲片以淬火玄铁打制,刻满镇压梦魇的符纹。

当铁骑列阵行进,马蹄踏过之处,青草瞬间枯黄萎地,仿佛盛夏被偷换了深秋。

骑兵的面甲统一铸成獠牙怒目之相,马鞍旁悬挂着特制的“焚粮囊”——

专为执行焦土策略时焚烧叛军粮草所用。

焦土步军三万

这些百战老卒手持链刀而立,刀刃上缠绕着幽蓝的“净业火”。

甲胄关键处镶嵌的焦晶在日光下闪烁不定,随着兵士呼吸明灭。

他们行军时步伐整齐划一,每踏一步,地面便留下浅印,渗出淡淡焦烟——

这是长期接触焦土虎符辐射留下的印记。

焦土弩军一万

弩手背负的“焦雷弩”装有特制箭匣,弩箭名曰“焦雷矢”。

箭簇以黑春核残晶打磨而成,箭杆刻有爆裂符纹。

试射时箭落靶场,但见火光骤闪,地面应声龟裂,黑烟如巨蟒腾空,久久不散。

焦土梦蚀营一万

这是江宇元帅芦鱼亲派的特殊部队。

将士皆披素白软甲,手持梦蚀笔改制的“净梦杖”。

他们不直接参与厮杀,专司净化战场,以侵蚀之力消弭战火残留的噩梦,防止负面情绪滋生新的动乱。

七万面军旗在立夏的热风中猎猎作响。

黑底旗帜上绣着残缺的焦月,月心正是范兰海额间烙印的变形——

那焦土虎符的图案仿佛在旗帜上燃烧。

誓师时刻,范兰海登上点将台。

他举起焦火链刀,刀背上镶嵌的黑春核残晶与额间焦痕相互呼应。

链刀重重叩击大地,校场中央应声裂开数丈缝隙,地底涌出诡异的黑春火——

那火焰触目冰冷,却能瞬间熔断抛入的铁甲;

看似灼热,却让靠近的军旗结出薄霜。

“焚邪梦,净沧水!”

七万将士齐声怒吼,声浪震得云层四散。

焦土师的远征,就在这冰与火的交响中拉开序幕。

【兵锋·焦火平沧】

扬厚128年·芒种至霜降

焦土师七万沿沧水东进,三战定乾坤:

(一)黑春渡(芒种)

焦雷矢如雨点般射向渡桥,桥梁在幽蓝的火焰中崩塌。

黑春水化作浓雾,雾气中蕴含着诡异的焦灼,范山熊前军三万在雾中挣扎,最终如断线木偶般倒入水中,化作焦尸顺流而下。

(二)梦市焦原(处暑)

范兰海以焦火链刀劈开梦市,那些曾经繁华的市集在火焰中哀嚎。

火海染黑了整个天际,十五万复春军的粮田在火光中化为灰烬,焦炭的气味弥漫数月不散。

(三)沧水围城(霜降)

焦土师围困沧水城,焦雷矢连日爆裂城墙。

当最后一段城墙在火光中崩塌时,范山熊将黑春钱塞入口中,在自焚的火焰中发出最后的诅咒。

焚毁归于焦土,焦土终成虚空。

十二月战事平定,十五万复春军存者不足三万,皆入焦土营为奴。

他们的左耳被烙上焦痕,那印记将伴随他们度过余生。

【焦土之后·空白春再织】

扬厚128年·除夕

沧水东州,往日的良田尽成焦土,眠灯草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空白月照耀着这片焦原,月光所及之处,焚毁的痕迹渐渐淡去,终归空白。

范兰海上奏,声音因连日征战而沙哑:

焦土已成,请陛下以空白春再织梦田。

帝准奏,满日弓影温柔地照耀焦原,光影化春,新的春意在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上悄然萌发。

遣平定军后队三万,携空白春钱重建梦市。

令人惊喜的是,焦土之上,眠灯草再度开花,花心浮现二字,那字迹柔和而坚定,预示着新的开始。

史官郑重记载:

焦土平叛,空白再春;焚其粮,织其梦,焦灼归空白,空白即虚空,虚空即是扬厚。

【尾声·焦土永铭】

扬厚129年·立春

沧水原立起焦土永铭碑,碑高九丈,以焦晶为心,以空白月为顶。

碑面不刻文字,唯蚀形状,那形状既是对过去的铭记,也是对未来的警示。

范兰海以焦土虎符轻叩碑顶——

叮——

清音在焦原上回荡,既是终章,也是新的开始。

帝立于归墟碑顶,以满日弓遥叩焦土碑——

叮——

清音相和,穿越千山万水,既是遥贺,也是誓约。

帝王的低语随风雪消散,烙印在焦土与空白之间:

焦土在,沧水平;”

“焚在,梦在,扬厚在;”

“下一个焦灼,我将叩问——”

“天下大同。

太史阁注:

右卷为扬厚朝焦土平叛全史,自128年惊蛰誓师,至129年立春铭碑,凡一年,七万焦土师,焚敌十五万,沧水再春,焦土归空白。

自此,神川东境再无黑春,唯有焦土永铭。若问焦土之后再焚何处,请待眠灯草第三百年花开,满日弓再蚀,焦土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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