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晃了晃，照在林宵脸上。他手指还勾着那名禁军的护腕，力气几乎耗尽，却死死不松。
“别碰那条带子。”
声音轻得像从地底爬出来的风，可那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停了。
没人再上前。
就在士兵犹豫要不要强行抬人时，一道红影从残垣间掠过，带起一阵急风。谢红绡一把拨开人群，单膝跪在他身边，指尖迅速探向他脖颈。
脉搏微弱，断断续续，像随时会熄的灯芯。
她咬牙，俯身将他背起。动作干脆利落，没半点迟疑。林宵头垂在她肩上，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右手却仍死死攥着那条染血的红绸带。
“你总是一次次把自己烧干净。”她低声说，嗓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醒什么，“可谁替你留点火种？”
没人回答。
她没等回答，转身就走。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踏在碎石与瓦砾之间，避开所有可能的颠簸。身后禁军想跟，被她抬手拦下。
“退后。”
两个字，冷得像刀。
没人敢再动。
月光洒下来，照着她背着林宵的身影，一路穿过废墟。风卷着灰烬在他们脚边打转，可她走得极稳，仿佛背的不是个将死之人，而是整个世界的重量。
到了城西一处僻静小院，她一脚踹开房门，将人轻轻放在床上。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林宵眉头一皱，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
谢红绡立刻动手，撕开他胸前染血的衣襟。伤口不深，但寒气已经顺着经脉往里钻，皮肤泛着青灰，指尖冰凉。
她盘坐在床边，双手结印，掌心涌出淡青色灵力，缓缓覆上他胸口。
灵力一入体，她脸色就变了。
经脉空荡得像被犁过一遍，灵力枯竭到连最基本的循环都维持不住。更糟的是，那股佛劫之力虽然沉寂，却像一块烧透的铁，残留在心脉深处，随时可能反噬。
她咬牙，加大输出。
青光在她掌心流转，一丝丝渡入林宵体内。她额角很快渗出细汗，呼吸也重了几分，可手没抖，也没停。
“你打起来不要命，我可得替你捡回来。”
话是这么说，声音却软得不像平时的她。
月光从窗缝斜照进来，落在林宵脸上。他眉心紧锁，唇角裂口还在渗血。谢红绡看着看着，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去他眉间的灰。
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她的指腹滑过他鼻梁，停在他唇角那道裂痕上，顿了顿，又缓缓收回。
可就在她要抽手时，那只一直无力垂着的手，忽然动了。
五指艰难地张开，又合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谢红绡一震。
林宵睁开了眼。
目光浑浊，却死死盯着她。
“红绡……”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我……”
她没动，也没抽手，只是看着他。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我……”他又开口，喉头滚动，像是有千斤重的话卡在那里，“有件事……一直没说。”
她心跳快了一拍。
可他没继续。
他想说的太多。说她在刑场外接住他那一掌时的决绝，说她一次次替他挡下暗箭时的背影，说这条红绸带从她手里交到他手上那天，他心里就明白了——这女人，早就不是什么盟友，也不是什么战友。
她是能让他死也想抓住的人。
可他张了张嘴，却没把这话倒出来。
他想起了赵梦涵。
那个总是一身素衣，笑着叫他“宵哥”的姑娘。那个在他最狼狈时也没离开的女子。
他闭了闭眼，手却没松。
谢红绡看着他挣扎的样子，忽然笑了下，极轻。
“不说也行。”她低声说，“我知道。”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贴着他手背，温热的灵力继续渡入他体内。
“你不用非得选谁。”她声音很轻，却像钉进他心里，“我也不需要你非得说什么。”
林宵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可他的手，攥得更紧了。
谢红绡没再看他的脸，低头继续疗伤。可她指尖微微发颤，连自己都没察觉。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外风声渐歇，月光移到了床沿。
林宵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从青灰转为苍白。赤心印记依旧黯淡，但总算没再往深处塌陷。
她终于收手，指尖灵力一滞，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栽倒。她撑住床沿，喘了几口气，才稳住。
“你再乱来一次，我可不管了。”她靠在床头，闭眼说着，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硬。
林宵想笑，可只牵动了下嘴角。
他抬手，把那条红绸带慢慢展开，布料上血迹斑斑，边角已经磨破。
“你还留着它？”她睁眼，瞥了一眼。
“你说过……别死得太难看。”他声音依旧哑，却带着点熟悉的调侃，“我怕死得太难看，你嫌弃。”
她一愣，随即瞪他：“现在说这个？”
“不说更没机会了。”他扯了下嘴角，“你要是哪天真不耐烦了，记得先把带子收回去。”
谢红绡盯着他，忽然伸手，一把将红绸带从他手里抽走。
林宵一怔。
她没说话，只是把带子仔细叠好，塞进自己袖中。
“想得美。”她冷冷道，“这带子，我收了。你要是敢死，我亲自挖出来，再抽你一顿。”
林宵愣了愣，随即低笑出声，笑得牵动伤口，咳了两下。
她没管，起身走到门边，抬手拉开一条缝，确认外面没人。
屋内一时安静。
林宵靠在床头，眼睛半闭，气息虽弱，却比之前稳了许多。谢红绡站在门边，背对着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的红绸带。
就在这时——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脚步声急促，由远及近，踩在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响动。
“宵哥！”
声音清亮，带着风尘仆仆的喘息。
赵梦涵回来了。
谢红绡猛地转身，后退两步，站到窗边，神色瞬间恢复冷静，可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林宵睁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又缓缓移向门口。
门被推开半寸，赵梦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风尘满面，眼里却亮着光。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