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背靠石门,迷魂瘴的气味钻进鼻腔,他没有呼吸。寒星晶粒还在掌心,凉意顺着指尖蔓延。他把晶粒贴在手腕内侧,闭眼三息,阴寒之气流动的方向依旧指向左侧通道。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地面。
黑白石砖正在移动,像棋盘被无形的手搅乱。刚才落脚的地方已经变了位置,一块边缘泛着暗绿的砖缓缓滑入阵心。他知道那不是装饰,是杀机。
红绸带从袖口抽出,缠在右腕一圈,打了个死结。他蹲下身,从储物袋摸出三枚碎石,指腹摩挲一遍,依次扔向三条路径。
第一块落地,石板下沉半寸,侧面弹出一排铁针,闪着幽蓝。毒针。
第二块刚触地,上方岩壁轰然松动,一块巨岩砸下,将整条路封死。
第三块稳稳落下,三息后,地面悄然偏移,碎石被一条缝隙吞没,连声音都没留下。
活阵。不是踩错就死,而是等你走对了再杀你。
他盯着阵图中心,那些黑白交错的纹路开始发烫,边缘泛起微光。十二息一次轮回,这是节律。他想起《断因果手》里的一句话:“时未到,势不成。”
现在要等。
他靠着墙角坐下,双臂环膝,元婴沉在丹田,神识却散成细丝,贴着地面爬行。每一块砖的震动、每一次齿轮的咬合,都被记在心里。
第七次轮回开始前,他动了。
左脚点地,踏中一块青色石砖。脚下传来轻微震感,但没触发机关。他屏住呼吸,右脚横移,落在相邻的灰白砖上。身体重心压低,像猫一样贴着地面前行。
前方一头妖兽趴在地上,耳朵微颤。他停住,等了五息,见它没动静,才继续挪步。
绕过妖兽耳侧三尺,他忽然察觉脚下温度升高。低头一看,砖面正由灰转红,五行属火。他立刻抬脚,可已经晚了——
“嗤!”
一道火线从砖缝喷出,擦过小腿,衣料烧焦,皮肉发烫。他咬牙不叫,借力翻滚,躲进两根铜管之间的夹缝。
火势只持续了一瞬,随即熄灭。阵图进入下一循环,红色退去,青光浮现。
木行当值。
他抹了把腿上的灰,从腰间抽刀。短刀插入前方翻板机关的缝隙,用力一撬,卡住机关。然后翻身跃上,踩着刀背借力跳过陷阱区。
落地时轻得像片叶子。
再往前,就是祭坛区域。七根断裂锁链垂挂入口,铜管密布四周,雾气更浓。他知道,真正的难关在这儿。
他摘下储物袋,轻轻抛向前方地面。
袋子落地瞬间,铜管嗡鸣,一股震荡波扫过全身。元婴猛地一颤,像是被人用锤子敲了一下脑袋。他差点跪倒,强行撑住墙。
音波攻击。直冲神魂。
他靠在管壁上,感受震动频率。那波动和心跳接近,稍快一点。只要他心跳乱了节奏,就会被锁定。
他闭眼,运转《赤阳锻体诀》,把气血往四肢导引。心跳一点点慢下来,体温也降了。冷汗顺着额角滑下,但他没擦。
等心率稳定在极低状态,他抬起左脚,轻轻点地。右脚虚探,落地时故意拖沓半拍。脚步错乱,像喝醉的人走路。
铜管颤了几下,嗡鸣声减弱。他抓住机会,猛然加速,连跨七步,冲入祭坛阴影。
背后传来一声尖锐啸叫,音波炸开,几根铜管爆裂,碎片四溅。他头也不回,贴着祭坛边缘疾行。
终于到了锁链封锁处。
七根铁链交错垂落,符文在链身上闪烁,明灭有序。他仰头看,发现亮光顺序有规律——先是天枢,再天璇,接着天玑……正是北斗七星轨迹。
他取出寒星晶粒,捏在指尖。这点寒气虽弱,却是赵梦涵留下的印记。他轻轻一抹,晶粒表面泛起微光,映在符文上。
第一颗亮,第二颗暗,第三颗忽明忽暗……
他数着节奏,等到第七颗符文即将黯淡的刹那,猛地矮身,红绸带甩出,卷住腰间一根石柱,用力一拽。
身体腾空,如游鱼般从锁链缝隙间滑过。
身后轰然巨响,锁链炸裂,碎石飞射,烟尘冲天。通道彻底封死。
他站在甬道入口,喘了两口气,腿上的伤火辣辣地疼。元婴还在微微发震,那是音波残留的影响。但他没停下。
伸手摸了摸储物袋,九个破洞都在,东西没丢。
他往前走。
甬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湿冷,头顶偶尔滴水。走了约百步,前方出现微光。
那是一扇石门,门缝透出淡金色的光,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燃烧。
他停下,从怀里掏出一块黑炭——那是之前烧焦的衣角。轻轻抛向门前地面。
炭块落地,光纹一闪,却没有触发任何机关。
他皱眉,又捡起一块碎石,扔过去。
这次,光纹剧烈波动,门缝里的金光骤然变红。
有反应。说明这门认“活物”。
他想了想,把红绸带解下来,绑在一块石头上,慢慢放过去。
带子刚越过光纹,金光炸开,一道火蛇窜出,缠住石头烧成灰烬。
果然是活物检测。
他收回手,盯着那道光纹。不能硬闯,也不能绕路。唯一的办法,是骗过它。
他闭眼,运转《赤阳锻体诀》,把体温降到最低,心跳几乎停住。然后缓缓趴下,像一具尸体那样,手脚伸直,一寸一寸往前挪。
接近光纹时,他屏住呼吸,身体完全放松。
过去了。
没有火蛇,没有警报。金光依旧平静。
他爬进门内,翻了个身,靠墙坐着,大口喘气。冷汗浸透后背。
眼前是个小室,中央摆着一座青铜罗盘,上面刻着古怪文字。罗盘边缘插着七根小旗,颜色各异。
他伸手想碰。
手指离旗子还有半寸,罗盘突然转动,发出咔咔声。
他立刻缩手。
罗盘停下,其中一面红旗缓缓倒下,其余六面依旧挺立。
他盯着那面倒下的旗,忽然明白了什么。
七面旗,代表七道关卡。他已经过了六道,最后一道,在这里。
他站起身,走到罗盘前,深吸一口气,一把拔起剩下的六面旗。
整个空间猛地一震。
头顶岩石裂开,一道光柱照下,正落在他脚下。
地面开始上升,带着他往更高处移动。
他抬头,看见上方有个洞口,透出古老而沉重的气息。
升降台缓缓升起,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就在即将抵达洞口时,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来,抓住他的脚踝。
那只手苍白干枯,指甲漆黑,力气极大。
林宵低头,看见一个披着破袍的身影从角落爬出,双眼全白,嘴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你……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