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飞过城墙,翅膀划开晨雾。林宵站在高台边缘,手按在胸口,玉匣隔着衣料传来一阵温热。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那点微光闪烁的痕迹。
赵梦涵从台阶走上来,脚步很轻。她没问他在看什么,也没提昨夜的对话,只说:“长老们到了。”
林宵点头,转身走下高台。他的肋骨还在疼,走路时肩膀微微压着重心,但步伐没停。
议事厅里已经坐了三个人。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主位,另外两人分列左右。他们穿着玄微宗最古老的制式长袍,袖口绣着暗金纹路,那是藏经阁执事才有的标记。
林宵走进来时,其中一人抬起眼,眉头一皱:“你还敢站在这里?当初你偷练功法,我亲手把你轰出山门。”
林宵咧嘴一笑:“现在我不是回来了?还带了点您老认不出来的玩意儿。”
他说完,从怀里取出玉匣,放在桌上。符纸解开后,圆盘缓缓浮起,表面符文流转,映出一片幽暗地形——正是九幽冥窟的全貌。
老者眯起眼睛,慢慢起身。他走到桌前,手指悬在圆盘上方,没有触碰,却能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指尖往上爬。
“玄阴陨铁?”他声音低了几分,“这东西不该存在了。”
旁边那位擅长阵法的长老也凑近:“这不是普通封印器,是‘心钥’一类的活物法器。它会选人。”
第三位长老一直沉默,此刻忽然开口:“底部有字。”
众人看去,只见圆盘底面刻着一行小字,笔画扭曲如蛇行:“承重者,以心契钥,血启门扉。”
林宵摸了摸下巴:“听不懂文绉绉的,能不能说人话?”
老者瞪他一眼,却还是解释道:“意思是,启动它的人必须心里扛得住这份重量。不是靠修为高低,而是看你愿不愿意背这个责。”
“然后呢?怎么用?”
“需要三种力量同时注入。”老者指着圆盘上的三个凹槽,“一个是开启印记的人,一个是提供血脉共鸣的,还有一个是主持结阵的。”
林宵看向赵梦涵。她站在一旁,指尖泛起一丝冰雾,轻轻点头。
“我能稳住阵脚。”
他又看向白璎珞。她刚走进厅,听见这话,脚步顿了一下。
“我的血……可以吗?”
“你是皇族后裔,血脉纯度足够。”老者看着她,“但你要明白,一旦启动,你的血就会被这件法器记住。之后每一次使用,都得靠你。”
白璎珞没再问,只是走到桌边,伸手碰了碰圆盘。那一瞬,圆盘光芒大盛,符文旋转加快,像是回应她的接触。
林宵笑了下:“看来它挺喜欢你。”
月婵这时展开一张地图,铺在旁边的石案上。她用朱砂笔圈出三个位置:“如果我们要在血月祭那天动手,就得提前布阵。第一处设在断天关外三里的裂谷,那里地脉稳定;第二处在冥窟入口上方的岩脊;最后一处,必须有人亲自下去,把圆盘放进封印核心。”
“谁下去?”有人问。
厅内安静了一瞬。
林宵把手搭在玉匣上:“当然是我。”
“不行!”赵梦涵立刻出声,“下面的妖气会腐蚀神识,你撑不了多久。”
“所以我不会久留。”林宵看着她,“我把圆盘放进去,你们在外面引动阵法,三股力量一起压下去,封印就能重启。我不需要活着回来,只要那东西重新锁住就行。”
“你这是送死。”白璎珞低声说。
“这不是送死,是必走的路。”林宵转头看她,“你以为我想死?我怕得要命。但我更怕看到你们一个个倒下,而我只能看着。”
没人说话。
月婵低头继续画图,手指有些发紧。赵梦涵站在原地,冰雾在指尖凝成细针,一根根插进木桌边缘。
老者咳嗽两声:“还有个问题。最终封印需要一个‘锚点’,也就是献祭一人,让魂魄留在阵眼里,镇住核心波动。这个人必须自愿踏入阵心,不能强迫,也不能替代。”
“那就我来。”白璎珞说。
“不行。”林宵摇头。
“为什么不行?我母亲做过一次,现在轮到我了。”
“你妈是她,你是你。”林宵语气硬了起来,“这件事我说了算。我要是死了,至少还能指望你们把我挖出来。你要真没了,谁来唤醒下一任妖皇?”
白璎珞咬住嘴唇,没再争。
赵梦涵忽然问长老:“有没有可能不用献祭?”
老者摇头:“除非你能找到另一个完整的心钥,否则少一个人,封印就不稳。三界都会塌。”
“那就只能这样。”林宵拿起玉匣,贴身收好,“计划定下来:赵梦涵负责前线结阵,压制妖气扩散;月婵联络倒戈势力,牵制外围敌人;白璎珞跟我一起下到底层,用血脉激活圆盘;最后一步,由我踏进阵眼完成封印。”
“你不该一个人扛。”赵梦涵盯着他。
“我不是一个人。”林宵看了她一眼,“你们都在外面替我撑着。这已经够了。”
厅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守卫探头:“斥候回来了,带回新的消息。”
林宵抬手示意稍等,又转向三位长老:“今天说的话,不准外传。谁要是走漏风声,我不介意让他尝尝赤心印记的滋味。”
老者冷哼一声:“你现在倒是威风了。”
“以前你们骂我杂役,说我妄言。”林宵笑了笑,“现在我站在这儿,你们还得听我说。这世界变是变了。”
他说完,转身走向门口。
赵梦涵跟上去,在经过白璎珞身边时停下:“别想太多。”
白璎珞点点头,没抬头。
月婵收拾好地图,卷起来绑紧。她的手很稳,但指节有些发白。
林宵走出厅门,阳光照在脸上。他抬手挡了一下,眯起眼。
斥候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块碎布,上面沾着黑灰。
“我们在东侧发现了打斗痕迹,有尸体,穿的是天机阁残部的衣服。他们被人杀了,手法很熟,一刀割喉。”
“不是我们的人干的。”林宵接过布片,翻看一眼,“天机阁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早该销声匿迹了。”
“也许……”赵梦涵低声说,“有人不想让我们顺利封印。”
林宵把布片扔在地上:“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最后站着的那个。”
他回头看了议事厅一眼,玉匣贴着胸口,又烫了一下。
赵梦涵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如果你敢跳进阵眼,我就冲下去把你拖出来。”
林宵抽回手:“那你得快点。”
远处传来整军的声音。铁甲碰撞,旗帜展开。断天关再次进入备战状态。
林宵站在台阶上,望着远方山脉。风吹起他的衣角,腰间的破洞储物袋晃了晃。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匣,低声说:“该来的,都来吧。”
一只乌鸦落在屋檐,歪头看着他。
林宵抬头,咧嘴一笑。
乌鸦扇动翅膀,飞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