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远的天际线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那并非寻常的空间裂缝,而是某种难以想象的伟力正在强行撕裂初陨之墟固有的时空结构!一片无边无际、浓郁到化不开的、仿佛由纯粹“虚无”与“终结”凝聚而成的黑暗,如同决堤的冥海,带着湮灭一切光、声、能量与存在的恐怖意志,缓缓而又不可阻挡地漫涌而来!
那不是魔潮,那是蚀界真正的兵锋!是足以倾覆世界、令万灵归于永寂的毁灭洪流!
尚未真正靠近,那席卷而来的威压已然让整个守墓族圣地的防御结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圣地之内,所有生灵,无论修为高低,都在这一刻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灵魂深处涌起最原始的恐惧与战栗!
刚刚因唐笑笑力挽狂澜、逆转三处战局而稍显振奋的盟约士气,在这铺天盖地的终极威胁面前,如同狂风中的残烛,瞬间摇曳欲灭。
“终于……还是来了……”守墓长老立于镇墟殿顶,望着那天边不断逼近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凝重与决绝。他手中的石杖光芒吞吐,与脚下圣地大地紧密相连,调动着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加固着那层摇摇欲坠的结界。
姬无夜抱着因力竭而虚弱的唐笑笑,落回圣地核心。他抬头望向那片毁灭阴影,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周身那新生的、蕴含着时空断绝之力的剑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将周围的空间都切割出细微的涟漪。他能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在那恐怖威压下,身体微微颤抖,并非恐惧,而是身体本能的预警与对抗。
“放我下来。”唐笑笑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姬无夜依言将她小心放下,但仍寸步不离地守护在侧。
唐笑笑强撑着站直身体,望向那天边。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异色的瞳孔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左眼心灯感受到外界那极致的毁灭威胁,光芒反而愈发凝练纯粹;右眼墟痕则仿佛遇到了同等级别的“对手”,旋转加速,传递出既警惕又隐隐带着一丝“渴望”的复杂波动。
她能清晰地“看”到,那片推进的黑暗之中,蕴含着无数强大而扭曲的个体气息,更有几道如同黑暗星辰般耀眼、散发着令她灵魂都感到刺痛的存在!那是蚀界的领主,乃至……更高层次的存在!
“长老!”唐笑笑的声音透过盟约纽带,清晰地传入守墓长老心神,“结界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必须主动出击,绝不能让他们将兵锋直接压在圣地之上!”
守墓长老何尝不知?但以如今圣地汇聚的力量,出城野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等已无退路。”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决然,“唯有依托圣地壁垒,死战到底!等待其他区域的盟友回援……”
“等不及了!”唐笑笑打断他,她通过盟约纽带,能感知到其他区域的战事虽暂时稳住,但同样损失惨重,短时间内根本无力回援。“必须削弱它们!哪怕只是延缓其步伐!”
她深吸一口气,不顾身体的虚弱,再次将心神与盟约网络连接。但这一次,她并非要汇聚力量进行远程支援,而是要将所有盟约者此刻心中的恐惧、决绝、守护的信念,乃至对蚀界的仇恨,全部引导、激发出来!
“盟约诸君!”她的意念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传递开来,“强敌已至,兵临城下!身后即是家园,我等已无路可退!”
“看看你们身边倒下的战友!看看那些被毁灭的世界残骸!蚀界要的,不仅仅是征服,是彻底的湮灭,是万物归墟!”
“告诉我——你们,可愿引颈就戮?!”
“不愿!!!”亿万道混杂着愤怒、恐惧与决绝的意念,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通过盟约纽带轰然爆发!整个初陨之墟,所有残存的盟约据点,都响起了震天的怒吼!
“那么——便将你们的怒火,你们的信念,你们守护一切的决心,借予我!”
唐笑笑双手猛地向上托举,识海中那盏心灯的光芒与墟痕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交织、燃烧!她不再试图去精细控制那庞大的信念洪流,而是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将其引导、压缩,化作一道纯粹由意志与情感构成的、横贯天地的——信念冲击波!
这不是能量攻击,而是直指灵魂的呐喊!是无数生灵在绝境中爆发出的、对“生”的最终渴望与对“毁灭”的极致憎恨!
无形的冲击波以圣地为中心,如同狂潮般向着天边那推进的蚀界兵锋席卷而去!
没有绚烂的光影,没有震耳的轰鸣。
但那股蕴含着亿兆信念的冲击,却让那原本稳定推进的蚀界黑暗,第一次出现了……凝滞!
黑暗之中,传来了几声蕴含着惊怒的嘶吼与闷哼!一些实力稍弱的蚀界魔物,在这纯粹信念的冲击下,竟直接灵魂崩碎,化为飞灰!就连那几道如同黑暗星辰般强大的气息,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有效!
然而,这凝聚了几乎整个盟约信念的全力一击,也彻底抽干了唐笑笑最后一丝力气。她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姬无夜及时扶住。鲜血不断从她嘴角溢出,染红了衣襟,她的意识再次变得模糊,只有那盏心灯,依旧在她识海深处顽强地燃烧着。
“够了……剩下的……交给你们了……”她看着姬无夜,眼神涣散,最终彻底昏迷过去。
姬无夜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机,一股毁天灭地的暴戾剑意在他胸中翻腾。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天边因信念冲击而暂时凝滞、随即爆发出更加恐怖怒意的蚀界兵锋,眼中再无其他,只剩下最纯粹的、冰寒刺骨的杀意。
他将昏迷的唐笑笑轻轻交予赶来的苏半夏和守墓族医者。
然后,他转身,独自一人,向着圣地结界之外,向着那无边无际的毁灭黑暗,一步一步,踏空而去。
每踏出一步,他周身那透明的时空剑意便凝实一分,他新生的剑心便通透一分。
当他终于完全走出结界,孤身悬于圣地与毁灭黑暗之间时,他整个人,已然化作了一柄即将斩断时空、破灭万古的——绝世凶剑!
他没有看身后担忧的目光,没有理会前方那令人绝望的黑暗。
他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对准了那吞噬一切的兵锋。
以及,隐藏于兵锋之后,那几道最为强大的黑暗星辰。
“此路,不通。”
平静的声音,却带着比蚀界黑暗更加冰冷的决绝,响彻在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