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一股霉味,呛的人直皱眉。
苏清漪搓了搓发僵的手指,盯着桌上那堆暗绿色的菌子。
这是从阴湿棺木边找来的鬼火菌。捣碎后,它的汁液只要碰到特定的金属盐就会发光。
而碧髓散,正好就含有这种东西。
门“吱呀”一声开了,冷风灌进来,吹的灯火一阵乱晃。
阿砚抱着个满是泥点的竹篓,缩着脖子溜了进来,湿头发黏在额头上。
他也不擦,把竹篓往苏清漪脚边一放,就眼巴巴的比了个“碾碎”的手势。
竹篓里的菌子是他从乱葬岗连夜刨回来的,根上还带着黑土。
“够了。”苏清漪冲他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块手帕丢过去。
阿砚接住帕子,咧嘴一笑露出颗虎牙,蹲到墙角去剥菌子上的泥。
苏清漪收回目光,继续手里的活。
她拿起铜杵,在石臼里用力的捣着菌丝。
汁液溅出两滴,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当初写书为了爽,把碧髓散设定成遇光无痕,入水即溶,纯粹是给主角挖坑。
没想到,现在坑到自己了。
好在,化学反应不会说谎。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皮靴踩在青石板上,不紧不慢的。
苏清-漪手腕一顿,铜杵压在石臼底,发出一声闷响。
来的还挺快。
门帘被人用马鞭挑开,程砚之走了进来。
他那一身太医院少卿的官服,料子一看就价格不菲,跟这破柴房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身后跟着两个药童,手里捧着紫檀木托盘,上面盖着黄绸。
“苏大小姐,该交出证物了。”
程砚之的视线扫过一地狼藉,落在那只脏兮兮的石臼上时,眉头飞快的皱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倨傲,“大理寺还在等着,这张退婚书的残片,本官要带回去复验。”
复验?
苏清漪心里冷笑。
怕是验着验着,这残片就会不慎掉进火盆,或是被药水洗干净吧。
她放下铜杵,在裙摆上随手擦了擦。
“程大人急什么。”
苏清漪从怀里摸出那半张皱巴巴的退婚书,纸张边缘焦黑,是她从火盆里抢出来的。
程砚之眼神一凝,上前一步就想拿:“这是皇室退婚的重证,苏小姐最好不要损毁。”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
眼看指尖就要碰到纸片,苏清漪手腕一翻,让那张纸滑开了。
“损毁?”苏清漪嘴角一扯,把石臼里墨绿色的汁液倒进一个小瓷碗里,“我是怕程大人眼力不好,看不清这上面有什么。”
程砚之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碧髓散无色无味,太医院三位御医已经验过,纸上无毒。苏清漪,你不要拖延时间。”
“无色无味,不代表它不存在。”
苏清漪端起瓷碗,另一只手捏着那张残片,直接按了进去。
“你干什么!”程砚之脸色一变,伸手就去抢。
这纸要是烂了,正好死无对证。
他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带上了内劲,想把那只碗直接打翻。
墙角的阿砚猛的窜了出来,一头撞进程砚之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
“放肆!”
程砚之被撞的一个趔趄,还没来得及甩开这个少年,就听见“噗”的一声。
苏清漪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柴房里,瞬间一片漆黑。
“装神弄鬼……”程砚之刚想骂人,声音却卡在了嗓子眼。
黑暗中,苏清漪手里举着那张湿透的残片,正发出幽幽的蓝绿色荧光。
那光亮在纸上,显出几个清晰的指印形状,正是当初有人捏着它往火盆里扔时留下的。
指印的边缘,光芒像鬼火一样跳动。
“太医院的书上,应该没写过这个吧?”
苏清漪的声音在黑暗中很冷,“荧光菌液碰到碧髓散里的重金石粉,就会发光。程大人,这指印的大小,可不像男人的手。”
程砚之整个人都僵住了,怀里还挂着个死不撒手的阿砚。
那蓝绿色的光映在他瞳孔里,将他一瞬间的错愕和慌乱照的清清楚楚。
这个女人,不止懂毒,还懂这种歪门邪道的验毒法子。
苏清漪借着那点微光,看清了程砚之袖口鼓囊囊的,里面藏着一个方正的东西,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假证物。
“小满!”苏清漪忽然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一直扒着门框偷看的药铺学徒小满吓的一个哆嗦,手里的灯笼差点掉了。
“在、在!”
“看清楚了?”苏清漪举着残片往门口走了几步,“这上面的毒,就是证据。去,敲锣,把街坊邻居都叫醒,就说百草堂的苏清漪,请大家来看鬼火验毒!”
程砚之脸色彻底变了,猛的推开阿砚,吼道:“不行!这是皇室秘辛,怎么能让百姓知道!”
“那是你的事。”
苏清漪重新点亮了油灯。
那抹诡异的荧光消失了,她把残片小心翼翼的夹在两块玻璃片中间,那是她让阿砚从一个西洋镜上拆下来的。
她抬起眼,目光冷冷的刮过程砚之那张虚伪的脸。第一章 证物在此,你敢拿吗?
“程大人,这证物,你敢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