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字金印一出,地宫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重。
柳太傅脸色煞白,呼吸一滞。他脚边的“壬午易嗣”残片,焦黄的卷边随着地火的热浪微微起伏。
一道身影从暗处缓缓走出。
先前被柳太傅拖拽的皇帝萧珩,此刻腰杆挺得笔直,步履稳健。
他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挥,尾端的红绳带出一丝极细的破空声。
拂尘尖端精准的点在那个襁褓残片上。
“这料子是天山雪蚕丝,朕小时候,母后最爱用它擦拭先皇留下的药锄。”萧珩的声音不再嘶哑,反而透着金属般的冷硬,“后来她临终前,用这丝织成襁褓,赠予苏家刚出生的长子。朕找了它整整三十年,没想到,被你藏在了袖子里。”
他抬起眼皮,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盗皇家信物,行谋逆伪造之事,柳爱卿,这罪名在我大靖律里,够你全族死十回了。”
“哈哈哈哈!”
柳太傅突然发出一阵干涩的狂笑,笑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谋逆?我裴柳两家才是正统!这大靖的江山本来就是药宗扶持起来的!是你们这群皇族,屠我先祖,焚我医典,把救人的医术贬为下九流!”
他猛的挣扎,手腕上的金线勒进了皮肉,滋滋作响:“既然这龙脉不认我造的神,那我就毁了它!大家都别……”
咻——!
一声极轻的锐响截断了他的咆哮。
一直沉默的裴御医突然动了。
他摘下厚重的眼镜,右眼中旋转的微型药鼎虚影猛的凝实,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流光,瞬间没入柳太傅的咽喉。
那是一枚金针。
针尾还在微微颤动,发出蜂鸣般的低响。
柳太傅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气泡音,双手死死抠住脖子,眼珠暴突,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先祖遗训里还有下半句,”裴御医慢条斯理的从袖口掏出一块方巾擦了擦手,语气平淡,“药不弑君,但诛逆贼。柳大人,这课你补得太晚了。”
苏清漪没空看这老贼咽气。
她弯腰捡起那块还带着余温的襁褓,指尖刚触碰到“壬午”二字,她脑海中的系统界面立刻弹出大量信息。
【叮!检测到高阶信物“真龙血契”!】
【隐藏协议激活……】
【权限提升至最高级:大靖药宪!】
【功能解锁:全域提纯·规则重写。】
“总算来了个像样的大招。”苏清漪嘴角一勾,用手术刀划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按在襁褓正中的金线上。
血珠瞬间被吸收。
原本焦黄破败的襁褓猛的爆发出一圈柔和的白光,光芒在地宫上方凝聚,缓缓勾勒出四个古朴篆字——“仁心为律”。
半个时辰后,金銮殿。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重新修缮的大殿琉璃瓦上,折射出刺目的光斑。
百官跪伏在地,没人敢抬头看一眼御座上的人。
萧珩站在龙椅前,猛的撕开了那身明黄鹤氅。
嘶啦——
锦帛碎裂声在大殿内回荡。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龙袍内衬上,没有金丝软甲,只用细密的黑线绣满了整篇经文——《百草心诀》!
“朕穿了它二十年。”萧珩抚摸着胸口的经文,目光扫过台阶下一张张惊愕的脸,“朕装聋作哑,看你们争权夺利,把朝堂搅得一团乱,就是在等今天。等这药道真正的传人,来给这病入膏肓的大靖,刮骨疗毒!”
他转向一旁的黑脸大汉:“鲁三!”
“草民在!”鲁三扛着铁锤,大步上前,一锤砸在蟠龙柱的一处不起眼的凸起上。
咔哒一声,机关弹开。
一个沉睡了百年的凹槽显露出来。
鲁三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铁模子,正是之前在地宫里用来铸造“百”字金印的母模。
他双手捧着模具,郑重的将其嵌入御座扶手的凹槽之中。
严丝合缝。
就在嵌入的一瞬间,整座金銮殿似乎都隐隐震颤了一下。
百官腰间的玉佩再次嗡鸣,那上面的“药”字不再残缺,清晰的浮现出来,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传朕旨意,”萧珩的声音响彻大殿,“即日起,废除太医院旧制,设‘药宪司’!苏清漪为首任药宪使,位同九卿,掌天下医药生杀大权!凡药行之事,先奏药宪,后奏朕!”
“吾皇万岁!药宪千秋!”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中,苏清漪站在大殿中央,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这升职速度,坐火箭都没这么快。
夜玄凌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手里托着那枚已经温润如初的玉珏,眼底的冰冷早已不见,只余下温和的目光。
“现在,”他微微低头,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见,“你不必再防着我了。”
苏清漪挑了挑眉,从袖中摸出那枚温热的药神骨印章,啪的一声,干脆利落的拍在他摊开的掌心里。
金光与玉珏的白光交融在一起。
“谁稀罕躲你的刀?”她凑近了一些,身上的药香混着血气,直往夜玄凌鼻子里钻,“摄政王殿下,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刀,是你的信。现在这印章归你保管,要是再敢怀疑我,我就拿它砸烂你的王府大门。”
夜玄凌握紧了掌心的印章,连同她的指尖一起握住,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遵命,药宪大人。”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刚好有些缓和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报信兵的嘶吼:
“报——!南境大捷!瘟疫退散!苏神医留下的方子起效了!边关三万伤兵……全活!全活了啊!”
萧珩抬起头,望着殿外湛蓝的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像是要吐尽几十年的郁结。
“母后,您看见了吗?药道……回来了。”
大殿角落里,谢影抱着刀倚在柱子上,此时,他刀鞘上系着的那根不起眼的红绳,毫无征兆的颤动起来,频率竟与老皇帝手中拂尘上的红绳完全一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之时。
苏清漪脚下的金砖突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酥麻感。
那并非地震,而是某种庞然大物在地底深处翻了个身,引起的轻微震动。
紧接着,一声沉闷的低鸣,顺着地脉,穿透了数千里的土层,隐隐约约的钻进了她的耳朵。
那声音……来自百草堂老宅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