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凌前脚刚走,后脚药监司的大门就被苏清漪让人给堵了。
苏清漪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清算太医院的旧账。
正堂之上,鸦雀无声,气氛沉重。
赵崇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怀里捧着一个贴了封条的黑铁箱子,脸上的神情跟捧着骨灰盒没什么两样。
箱子看着平平无奇,除了锁扣处有些暗红的锈迹,跟普通的档案箱没两样。
“苏……苏提举,这就是贞元三年至今,所有的疫病封存档。”赵崇声音发飘,眼神直往地上瞟,不敢看苏清G那双蒙着白绫的眼,“钥匙在……”
“不用钥匙。”
苏清漪坐在太师椅上,手指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她虽然看不见,但新觉醒的药脉却在指尖疯狂跳动,向她示警。
刚才谢影把箱子抬进来的时候,她指尖无意间扫过箱缝。
那一瞬间,脑海里的系统界面瞬间刷红:
【高危生物警报!
检测到休眠体尸蚕蛊卵,热感应激活型。
一旦接触人体体温,三秒孵化,直攻脑干。】
好家伙,这哪是档案箱,分明是个生化炸弹。
赵崇这老小子,是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或者是——准备跟她同归于尽?
“把窗户封死,所有人退后三丈。”苏清漪下令道,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肃杀,“去把库房那只炼丹的紫金炉抬来,再取三瓶我特制的青霉素原液倒进去。”
底下的一众医官面面相觑,赵崇更是傻了眼:“提举大人,这……这是要熏箱子?但这青霉素是何物?若是毁了卷宗……”
“毁了卷宗事小,毁了你们的脑子事大。”
苏清漪没理会他的磨叽,直接示意身边的百草堂弟子动手。
紫金炉很快架好,炭火烧得正旺。
苏清漪将几瓶青霉素原液倒入炉中。这东西是系统生成的强效杀菌剂,一入火炉,立刻激起刺鼻的白烟。
“林嬷嬷,干活了。”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空气陡然降温。
本该四散的烟雾,此刻却汇聚成一股白线,精准的钻进了铁箱的缝隙。
那是林嬷嬷的魂影在引路。
“滋滋滋——”
箱子里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是有无数指甲在抓挠铁板。
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严丝合缝的缝隙里,争先恐后的挤出无数条细如发丝的白色线虫。
它们一接触到那带着药气的白烟,就像是泼了浓硫酸一样剧烈扭曲,发出一声微弱却尖锐的“叽”声,随后化作一缕黑灰,落地即燃。
原本还想看热闹的医官们吓得连滚带爬,退到了大堂门口。
赵崇更是两眼一翻,瘫软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这……这是什么妖孽?”
“这是北狄的书蛊。”苏清漪此时才慢悠悠的站起身,用手帕掩住口鼻,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专吃墨迹,遇热孵化。赵大人,有人怕你这张嘴不严实,特意送了你一箱子东西,好让你永远闭嘴呢。”
等到最后一只蛊虫化为灰烬,苏清漪才让谢影用刀背挑开了箱锁。
满箱子的卷宗大多已经被虫蛀得千疮百孔,唯独压在最底下的一份油纸包完好无损。
苏清漪伸手,指尖悬在油纸包上方。
药脉全面铺展,虽然眼前一片漆黑,感知却无比清晰。
那纸背上,隐隐透出一股甜腥气,是混杂了人血与狼毒草的味道。
“江南疫报……”
苏清漪念出卷宗上的名字,猛地转身,空洞的眼眸死死转向地上的赵崇,“赵院判,当年你下令焚烧百草堂的药车时,是不是闻到这股味儿了?”
赵崇浑身剧烈一震,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原本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大,血丝爬满了眼白。
“你……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嗓子里卡了块烧红的炭,“那味道……那是甜的……那是……”
“那是你小儿子咳出来的血味,对吗?”
苏清漪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赵崇的心理防线。
赵崇再也撑不住,涕泪横流的把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他们抓了我的幺儿……我的老来子啊!他们给他下了蛊,只要我不烧药,我儿就会咳血而死……那血是甜的,真的是甜的!”
果然是被人捏住了软肋。
苏清漪心底没有丝毫波澜,苦衷并不能成为作恶的借口。
“张嘴。”
苏清漪没空听他忏悔,指尖一弹,一抹淡金色的粉末准确无误的落入早已备好的茶汤中。
那是她刚刚忍痛从那块龙鳞上刮下来的粉末,比黄金还贵十倍。
谢影上前一步,捏住赵崇的下巴,将那碗药茶硬灌了下去。
“呕——”
片刻之后,赵崇趴在地上剧烈呕吐。
一团漆黑的粘液混着胃酸吐了出来,那粘液落地还在蠕动,随后表层迅速硬化、干裂,像是一枚破茧的黑蛋。
“啪”的一声轻响。
黑茧裂开,滚出来的竟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微型铜哨,构造极为精巧。
苏清漪脑子里蹦出一个词:生物信号发射器。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蛊毒控制,而是北狄安插在大靖心脏里的通讯手段。以人体为容器,以血气养信号,这赵崇根本就是个人形自走发报机。
就在这时,大堂的门被人撞开。
谢影浑身是血的闯了进来,肩头的软甲裂开一道大口子,皮肉翻卷,显然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大小姐!”谢影喘着粗气,顾不上行礼,“北城门外十里坡,押送的那个北狄密探……自爆了。”
苏清漪眉头一皱:“什么都没留下?”
“人碎了,但在自爆前,那厮对着北方狂笑,喊了一句……”谢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说,‘我们要的不是人,药妃墓在雁门,万毒归宗!’”
雁门关。
那是母亲当年陨落的地方,也是前朝皇室为了镇压某种东西而修筑的绝地。
苏清漪的手指下意识的抚过袖袋里的龙鳞。
系统分析界面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烁,将所有的线索串联成线。
北狄费尽心机搞出迎接药神这一套,目标根本不是什么救世良方。
他们要找的,是被母亲封印在雁门关地下的万毒母蛊。
那玩意儿要是被放出来,别说大靖,整个中原都能变成无人区。
“呵,胃口不小。”
苏清漪冷笑一声,刚想说什么,一股熟悉的寒意夹杂着铁血气息从身后逼近。
夜玄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
他那一身玄色蟒袍还没换下,甲胄上甚至还挂着北境风沙特有的霜寒。
“孤已下令封锁雁门关三百里。”
他大步跨过门槛,视线扫过地上那枚铜哨,眼中杀意凛然,“既然他们想玩毒,那就在他们毒发之前,把头砍下来。”
夜玄凌走到苏清漪身侧,宽阔的肩膀恰好挡住了从门口吹进来的冷风。
“你只管救你想救的人,解你想解的毒。”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至于杀人这种脏活——交给我。”
苏清漪心里微微一动,刚要开口,一阵穿堂风忽然卷起几张散落的纸页。
门外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似乎是有百姓在围观,夹杂着几个刺耳的词汇:“……什么药神后人……分明是江湖骗子……”
“……听说宗室那边已经联名上奏了,说咱们这位苏提举……”
谢影脸色一变,刚要去关门,却被苏清漪抬手拦住。
她听得真切。
这就是北狄的后手。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出这个门。”苏清漪轻笑一声,“也好,那就看看,究竟是谁的戏台子搭得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