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后院的密室里,苏清漪改装过的无影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烧杯里的蒸馏水原本清澈,现在却剧烈翻滚。几块从药碾簪上剥离的翡翠碎片悬浮在水中,缓缓析出一缕缕刺眼的红雾。
“系统,启动离心分离,把朱砂和矿物杂质剔出来。”苏清漪盯着那片红色,手里把玩着一只医用镊子,语气平静,“另外,把那三具尸体的心包积液倒进去。”
【收到。离心机启动中……注意,检测到高能生物电波反应。】
随着三瓶浑浊的黄色液体注入烧杯,那散漫的红雾瞬间疯狂搅动起来。
没有爆炸,也没有火光,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几息之后,烧杯中央竟浮现出几根极细的金线。它们在水中游动,像某种寄生虫的触须,头部齐刷刷指向同一个方位——皇城正北,乾清宫的方向。
“果然。”苏清漪把玩镊子的手停住了,“林嬷嬷这不是在簪子里留遗言,是留了个生物雷达。”
这簪子里的朱砂是经过特殊炼制的“引魂媒”。当年药妃把它插在林嬷嬷头上,恐怕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查出来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夜露的寒气。
苏清漪头也没回,淡定地用镊子夹起一块蜜饯残渣:“王爷下次能走正门吗?换个人早把你当贼扎个透心凉了。”
夜玄凌没理会她的调侃,随手将一卷明黄色的册子扔在操作台上。那是御医院核心的《起居注》副本,上面还带着墨香。
“皇帝最近三天已经断了安神香,但症状反而加重了。”夜玄凌解下漆黑的大氅,随手挂在一旁的骨架模型上,“昨夜子时,他突然惊醒,说有人在掐他的脖子,太医去把脉,却说是梦魇。”
“梦魇个鬼。”苏清-漪嗤笑一声,将那块蜜饯残渣推到显微镜下,“那是缺氧。”
她调整焦距,视野里那团黑乎乎的残渣逐渐清晰。
【成分分析:杏肉纤维、高浓度糖分、微量龙脑香,以及乌头碱结晶。】
“这东西是从最年轻那具蛊尸胃里掏出来的。”苏清漪直起腰,揉了揉太阳穴,“御膳房特供的‘宁神糕’。龙脑提神,乌头麻痹神经,看似对症,其实是给蛊虫加餐。”
谢影从暗处闪身而出,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主子,查到了。上个月御膳房这批龙脑的供货商,是‘瑞和堂’。”
“瑞和堂?”苏清漪挑眉,“这名字有点耳熟。”
“宗正府三姨太娘家的产业。”谢影回答。
事情串联起来了。
苏清漪站起身,走到院子里。夜风有些凉,吹得她宽大的白袍猎猎作响。她从袖中摸出一块提纯完的簪子碎片,直接贴在了自己的眉心。
“系统,模拟生物电波,借个路。”
【警告:连接不稳定,宿主可能出现幻痛反应。】
瞬间,苏清漪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无数嘈杂的嘶吼在她耳边炸开,视线变得血红。
在这片混乱中,她清晰地感觉到左肩那颗朱砂痣在发烫,像是被烟头狠狠烫了一下。这种灼痛,竟然和那三具尸体心脏里的蛊虫频率达成了诡异的共振。
“呼……”
苏清漪猛地睁开眼,一把扯掉眉心的碎片,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冷汗。
“怎么回事?”夜玄凌一步跨到她面前,眉头紧锁,伸手就要去探她的脉搏。
苏清漪下意识后退半步,躲开了他的触碰,嘴角却勾起一抹惨白的笑:“没事,只是确认了一件事。”
她抬起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声音冰冷:“皇帝身体里的那玩意儿,已经断奶了。它不再需要安神香做引子,现在已经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正在自主进食。”
“七天。”苏清漪竖起一根手指,“七天之后,如果取不出来,那虫子就会彻底吃掉宿主的大脑,到时候,坐在龙椅上的就不是皇帝,而是一个只会流口水的傀儡。”
夜玄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解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苏清漪按住隐隐作痛的左肩,眼神复杂,“那是‘子蛊’,而这具身体,就是它的‘母皿’。”
二十年前那场大火,药妃并没有烧死所有的蛊,她封印了最凶的那一只在还是婴儿的苏清漪体内,却把另一只留给了皇帝。这是一对双生蛊。
夜玄凌的动作一顿,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所以你若是靠近皇帝,那蛊虫会暴动?”
“不。”苏清漪任由他抓着,甚至用指尖在他掌心挠了一下,笑得有些渗人,“它会像看到亲妈一样兴奋,会把我也当成饲主。”
她反手挣脱夜玄凌的钳制,转身走进屋内,从架子上取下一条纯黑色的缎带,慢条斯理地蒙住了双眼。
“备车,进宫。”
“你疯了?”夜玄凌挡在她面前,“这时候进宫,等于告诉宗正府你就是那个活靶子。”
“我就是让他知道。”苏清漪系紧缎带,黑暗中,她的听觉反而变得更加敏锐,能听见远处墙角一只乌鸦扑棱翅膀的声音,“只有我也入局,这盘棋才能活。”
那只黑鸦叫了一声,爪子上似乎系着什么东西,朝着宗正府的方向飞去。
苏清漪嘴角微勾,从袖中摸出一套银针包,别在腰间。
“放心,我有分寸。”她拍了拍夜玄凌硬邦邦的胸甲,“待会儿到了乾清宫门口,记得配合我演一出戏。”
夜玄凌盯着她蒙着黑纱的脸,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沉声道:“演什么?”
“演一个跋扈的摄政王,带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民间游医去羞辱太医院。”苏清漪提起裙摆,跨出门槛,“理由我都想好了——盲医不视君颜,唯凭脉息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