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盘腿坐在客房内铺着雪白北极熊皮毛的柔软矮榻上,依旧爱不释手地、用一块细腻的软布,反复擦拭着那尊沉甸甸、闪耀着独特荣耀光辉的冠军金鼎。古铜色的脸上,那几乎焊死的傻笑就没有消失过,时不时还盯着金鼎上“星火燎原,文明永昌”的刻字,自顾自地“嘿嘿”笑出声,引得旁边正在一张玉案前,用她那标志性的白玉算盘“噼啪”作响、一丝不苟地核对着皇室新赏赐下来的庞大资源清单的苏小婉,无奈地摇了摇头,推了推眼镜,低声嘀咕了一句:“呆子。”
赵灵儿则完全沉浸在这新奇而舒适的环境里,在庭院中与她的松鼠小灰、彩羽鹦鹉以及其他几只毛茸茸的灵兽伙伴们追逐嬉戏。小彩鹦鹉似乎格外喜欢这处新居所,站在一株据说是活了上千年的灵松枝头,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模仿着前几天封赏大典上,那位内侍监总管尖细拉长的唱喏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赏——!”那惟妙惟肖的腔调,逗得几位奉命端来精致灵果点心的宫女们掩着嘴,发出压抑不住的轻笑声,给这严肃的宫苑增添了几分鲜活生气。
表面上,这是一派功成名就、岁月静好的安逸景象。
然而,在这片由荣誉、赏赐和精致生活构筑的祥和之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深海暗流般的压抑感,只在林晓枫与依附于他灵魂的杜康之间,无声而沉重地蔓延、发酵。
林晓枫独自一人,凭栏而立,站在栖凤阁二楼的露台上,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落在庭院中那株姿态奇崛、苍劲如龙的古松之上,眉头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他修长的手指间,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枚温润剔透、象征着冠军特权、可以凭此自由调用帝国部分核心信息库资源的“星辰玉符”。然而,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的,却并非万民山呼海啸般的崇拜与赞美,而是整整三天前,在那场庆典达到最沸点、烟花最绚烂的时刻,杜康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他灵魂深处的、带着惊怒的严厉警告。
“感觉如何啊,我们风光无限的冠军小子?”一个慵懒中却夹杂着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焦躁与凝重的声音,在他意识海中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林晓枫没有回头,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只是用意念沉声回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感觉很糟,老杜。非常糟。像是夏日雷暴来临前,那种闷热到让人喘不过气,空气中都带着电离子和泥土腥味的压抑。这金鼎、这玉符、这栖凤阁……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虚假而不真实。”他顿了顿,直接切入那个让他寝食难安的核心问题,“你之前说的……‘它们’已经渗透进来,甚至可能遍布全球重要节点,是真的吗?不是我的错觉?”
杜康的虚影在他身侧缓缓凝聚,这次罕见地没有抱着他那几乎从不离身的朱红酒葫芦,而是双手负后,原本总是带着几分醉意朦胧的眼神,此刻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古剑,仿佛能穿透这重重宫阙的阵法防护,直接“看”到外界那寻常修士无法感知的、隐藏在正常世界表象之下的诡谲波澜。
“废话!老夫沉眠万载,对那股子专门啃噬文明根基、令人作呕的‘虚无’味儿再熟悉不过!就像是腐肉上的蛆虫,隔着八百里都能闻到!”杜康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了许久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却又强行克制着,“联赛决赛里遇到的那点混沌魔潮残渣,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充其量,就像是猛兽在捕猎前,故意从身上抖落几根带着气味的毛发,用来试探、引诱,并吸引我们这些‘护卫犬’的注意力!我这些天,趁着京都能量场因庆典而剧烈波动的机会,仔细感应……那股令人脊背发凉的气息,绝非仅仅局限于京都一隅!而是在全球各个重要的龙脉节点、灵气汇聚之地,同时、同步地……增强了!虽然目前还很微弱,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用最轻柔的触手试探着这个世界的‘胎膜’强度,寻找着最薄弱的入侵点……但那蔓延和增强的速度……快得惊人!远超我的最坏预估!”
林晓枫心中猛地一凛,握着栏杆的手指微微收紧。全球范围?灵气节点?这意味着危机并非某个局部事件,也非单一势力的入侵,而是一场可能席卷整个世界的、系统性、根源性的灾难!其严重程度,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
“它们……‘信仰吞噬者’……到底想干什么?它们的目的是什么?”林晓枫的声音干涩,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干什么?”杜康嗤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对宇宙残酷法则的无尽嘲讽与冰冷,“就像你闻到绝世佳酿的酒香会本能地想去品尝,看到精心烹制的美食会控制不住食欲一样。对于‘信仰吞噬者’这种存在于概念层面的掠食者而言,一个像我们这样蓬勃发展、拥有独特而丰富文明印记、充满了无数鲜活情感、坚定信仰、浩瀚知识沉淀的世界,就是一顿无与伦比的、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美味佳肴!它们会先派出最低等的‘工兵’(就是那些魔潮残渣和渗透的阴影)进行污染、侵蚀、削弱,破坏世界的免疫系统……然后,当防御降到最低点时……真正的、属于本体一部分的‘口器’就会跨越维度,精准降临,将整个世界连同其亿万年的文明历史、所有的生命情感,一起吸吮、咀嚼、消化,最终……连一点残渣都不会剩下,只剩下永恒的、冰冷的、连‘无’这个概念都失去意义的绝对虚无!”
杜康的描述如同最恐怖的噩梦,让林晓枫的灵魂都感到一阵寒意。
就在这时,庭院外传来一阵清越而悠扬的钟鸣,打破了栖凤阁内凝重的气氛。紧接着,是内侍官那特有的、尖细而拉长的通传声,清晰地送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