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清晨,团部电话骤响。
陆霆骁接起,师长声音凝重急促:“136团出事了。老团长急病,边境情况不稳,急需指挥员。师党委决定,你立即接任,今天下午出发。”
陆霆骁脊背绷直:“明白!坚决服从!”
“还有,”师长语气稍缓,“你们团食堂工作师里很关注。136团伙食是老大难。谭晓晓同志若同意,可随你借调,负责整顿食堂。征求你们意见,那边确实需要她这样的人。”
陆霆骁心头一震。调任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晓晓……要离开她刚刚经营得风生水起、倾注了无数心血的735团食堂?
“我需要和她商量。”他沉声回答。
“尽快给我答复。调令紧急,时间不等人。”师长挂了电话。
陆霆骁放下听筒,望着窗外被阳光照得发亮的雪地,沉默了片刻。随即,他拿起军帽戴上,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直奔食堂。
食堂里,早餐后的收拾工作已近尾声。谭晓晓正在“实验角”记录新一批菠菜苗的生长数据,听到身后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回过头。
看到丈夫紧绷的面容和异常严肃的眼神,她心里咯噔一下,放下记录本:“怎么了?”
陆霆骁环视了一下四周,将她带到相对安静的仓库角落,言简意赅地将师长的话复述了一遍。
谭晓晓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剧烈的表情变化,只是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当听到可以随调负责136团食堂时,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你怎么想?”陆霆骁注视着她的眼睛,“735团这边,一切刚刚走上正轨,‘暖夜餐’也立住了。去136团,等于从零开始,而且那边条件肯定更艰苦。你不必……”
“我去。”谭晓晓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
陆霆骁怔住。
谭晓晓抬眼看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点挑战意味的弧度:“边境团伙食老大难?补给困难?这不是正好吗?你团长同志去稳住边防大局,我去稳住战士们的胃。咱们这夫妻店,开到哪儿不是开?”
她的眼神明亮而锐利,没有丝毫畏难和犹豫,反而有种被激起的斗志。陆霆骁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就像她当初面对食堂烂摊子、面对周政委质疑、面对灾情断粮时一样。
一股热流涌上陆霆骁心头。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握住她的手:“好!那就一起!”
决定做出后,两人立刻分头行动。陆霆骁回团部主持紧急交接会议,并正式回复师长。谭晓晓则回到食堂,召集炊事班全体人员。
当她说出调令消息时,后厨瞬间鸦雀无声。胖刘师傅手里的锅铲“哐当”掉在地上,赵春兰捂住了嘴,小王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主、主任……您真要走了?”胖刘师傅声音发颤,这个粗豪的汉子此刻满脸的不敢置信和不舍。
“是暂时借调。”谭晓晓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尽量让语气平稳,“136团那边需要支援。735团食堂现在已经有了成熟的制度和经验,我相信大家一定能把它办得更好!”
她迅速开始安排交接工作:将所有的食谱、账目、库存清单、暖房和鸡舍的管理要点、与后勤处及供应商的对接关系,事无巨细,一一交代给胖刘师傅和赵春兰。她特别强调,“暖夜餐”绝不能停,增量食谱和“向雪地要菜”的经验要继续坚持,暖房和鸡舍要像眼珠子一样保护好。
“主任,您放心!我们一定把食堂守好!等您回来检查!”胖刘师傅拍着胸脯,眼眶通红地保证。
“对!主任,我们一定不给您丢脸!”众人纷纷附和,声音哽咽。
谭晓晓眼眶发热。看着一张张朴实真挚的脸,想起共同忙碌的晨昏,心中满是不舍。但军令如山,新挑战已在召唤。
中午团部简短送行。周政委紧握陆霆骁的手,看向谭晓晓,语气真诚复杂:“小谭,食堂有今天你功不可没。支援136团任务艰巨,也是信任考验。到了那边放开手脚干!需要支持尽管开口!”
“谢谢政委!”谭晓晓敬礼。
下午一点,吉普车候在团部门口。陆霆骁行李仅一行军背包。谭晓晓行李亦简,除个人物品,只一带了一鼓囊帆布包——内装“特殊”种子、灵泉浓缩液及食堂管理心得、改良食谱。
食堂全体与闻讯战士聚集送行。无多言语,唯标准军礼与不舍目光。
“团长保重!”
“嫂子保重!”
“常回来看看!”
谭晓晓最后看了一眼在阳光下伫立的食堂,看了一眼那些熟悉的、挂着冰凌的窗户,看了一眼烟囱里袅袅升起的、她亲手点燃的炊烟。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身,利落地登上吉普车。
陆霆骁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车子发动,缓缓驶出营门,将735团的一切留在身后。
道路颠簸,车窗外的景色从熟悉的营房、田野,逐渐变为更加荒凉、覆着厚厚积雪的丘陵和戈壁滩。气温明显更低了,寒风刮在车玻璃上呜呜作响。
“怕吗?”陆霆骁低声问。
谭晓晓摇摇头,目光投向远处隐约可见的、连绵的灰色山脉轮廓:“有点担心,但不怕。”她顿了顿,补充道,“就是不知道,136团的‘地窖’,够不够大。”
陆霆骁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低笑出声,握紧她的手:“去了就知道了。团长夫人,准备好了吗?新的战场到了。”
谭晓晓回握他,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时刻准备着。”
吉普车向着边境,向着雪山,向着那个陌生的、充满挑战的136团,疾驰而去。车轮碾过冰雪,留下两道清晰的辙印,仿佛是他们并肩前行的轨迹。
新的篇章,在凛冽的边境寒风中,即将展开。而属于谭晓晓的炊烟,注定要在更遥远、更需要温暖的地方,再次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