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北京，天气开始热了。星期天，陆霆骁难得休息，说带全家去王府井转转。
“王府井是哪儿？”山山问。
“是条很热闹的街，”陆霆骁给孩子们穿衣服，“有百货大楼，有书店，还有好多好吃的。”
暖暖抱着她的小锅铲——现在走到哪带到哪——仰着小脸：“有好吃的？”
“有。”谭晓晓给她梳好小辫，系上红头绳。
一家人坐公交车去。车上人挤人，谭晓晓抱着暖暖，陆霆骁护着两个儿子，好不容易挤到后排。
车窗开着，热风混着汽油味灌进来。暖暖皱着小鼻子：“妈妈，难闻。”
“到了就好了。”谭晓晓轻声说。
王府井确实热闹。马路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店铺：百货大楼气派，新华书店严肃，食品店里飘出点心的甜香。
人来人往，自行车铃叮叮当当，偶尔有公交车笨重地驶过。
三个孩子看花了眼。山山盯着橱窗里的玩具火车，阳阳被卖冰糖葫芦的吸引，暖暖则一直问：“妈妈，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走到东头，人渐渐少了。这边多是些老铺子：卖文房四宝的，卖旧书的，还有几家小饭馆。谭晓晓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是酱菜的味道，咸中带甜，醇厚绵长。
她顺着味道找过去。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有家小小的铺面，门脸很旧，木招牌上的字已经斑驳：“刘记酱园”。店门半开着，里面光线昏暗。
“妈妈，看什么？”暖暖拉着她的手。
“进去看看。”谭晓晓说。
店里很窄，两边摆着大缸，缸口用厚木板盖着。一个老师傅坐在角落里打盹，听见动静，睁开眼。
“买什么？”声音沙哑。
谭晓晓看着那些缸：“都有什么酱菜？”
老师傅慢慢站起来，走到一口缸前，掀开木板。一股浓郁的酱香飘出来，混着花椒、八角、桂皮的复合香气。
“八宝酱瓜，老手艺了。”老师傅用长筷子夹出一根，放在小碟里，“尝尝。”
酱瓜深褐色，油亮亮的，切成均匀的薄片。谭晓晓拿起一片，送进嘴里。
第一口是咸，是酱香。
第二口，咸味退去，一种复杂的甜味漫上来——不是白糖的直甜，是冰糖、蜂蜜、还有某种果脯混合的甜，甜得含蓄，甜得有层次。
第三口，回味里竟有一丝清凉，像薄荷，又不像，很淡，但确实有。
谭晓晓愣住了。
这个味道……她吃过。不是在北京，是在更早的时候，在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
奶奶有个小坛子，每年夏天做酱瓜，就是这个味道。奶奶说，这叫“宫廷回甜”，是前清宫里传出来的法子。
“老师傅，”谭晓晓问，“您这酱瓜的方子……”
“祖传的。”老师傅又坐回椅子上，“我爷爷在御膳房当过差，传下来的。现在……”他摇摇头，“没人吃了。”
“怎么没人吃？”陆霆骁也尝了一片，“好吃。”
“年轻人嫌咸，嫌传统。”老师傅点了支烟，“这铺子，下个月就关了。儿子不愿接手，说卖酱菜没出息。”
谭晓晓看着店里那些大缸，每一口都用了很多年，缸沿磨得光滑。墙角堆着装酱菜的坛子，青花瓷的，图案是简单的缠枝莲。
“可惜了。”她轻声说。
“可惜啥，”老师傅吐了口烟，“时代变了，谁还吃这费工夫的手作？”
谭晓晓又买了几样：酱黄瓜、酱萝卜、酱莴笋。老师傅用油纸包好，细麻绳捆上，动作慢而稳。
走出铺子，阳光刺眼。谭晓晓回头看了眼“刘记酱园”的招牌，那块木头在阳光下更显斑驳。
“妈妈，还逛吗？”山山问。
“逛。”谭晓晓握紧手里的油纸包。
他们在王府井又转了一个多小时。
百货大楼里，谭晓晓给孩子们买了新凉鞋；新华书店，陆霆骁挑了几本军事书；食品店，买了一包桃酥。
但谭晓晓心里，一直想着那口酱瓜的味道。
晚上回到家，孩子们睡了。谭晓晓把油纸包打开，酱菜倒在碗里，又细细尝了一遍。
没错，就是“宫廷回甜”。那种复杂的甜味，需要至少三种糖——冰糖、蜂蜜、麦芽糖，按特定比例混合。
还要加几味中药材：甘草、陈皮、丁香，分量要精准，多一分则苦，少一分则寡。
但最关键的，是那种清凉的回味。
奶奶说过，这是用薄荷叶、金银花、还有一味叫“冰片”的东西，一起熬水，在酱制的最后阶段加进去。
冰片难找，现在几乎没人用了。
谭晓晓闭上眼，意识沉入空间。
灵泉泊泊，黑土地静谧。她“走”到存放香料药材的区域——这是她这两年慢慢收集的。
甘草有，陈皮有，丁香有。薄荷她种了一小片，长得正旺。金银花也有，在空间角落里攀爬着。
但没有冰片。
她睁开眼，看着碗里的酱瓜。那种清凉感很微弱，但确实存在。老师傅说这是祖传的方子，难道他还有冰片？
不可能。冰片是龙脑香树的树脂结晶，现在几乎绝迹了。
忽然，她想到一个办法。
意识再次进入空间。她来到灵泉边，蹲下，用手捧起泉水。泉水清澈，带着微甜和一丝说不清的清新气息。她一直觉得，灵泉的水有种特殊的“净化”和“提纯”作用。
能不能用灵泉水，模拟出冰片的那种清凉？
说干就干。她从空间取出材料：冰糖、蜂蜜、麦芽糖，按记忆中的比例混合。甘草、陈皮、丁香，磨成细粉。薄荷叶、金银花，取新鲜的。
在现实的小厨房里，她生了火。锅里放少许水，先熬糖。三种糖慢慢融化，混合，冒起细密的泡。糖色从透明变成琥珀色时，下药材粉，搅拌。
香味出来了。甜香混着药香，不冲，很柔和。
接着处理酱瓜。用的是普通黄瓜，洗净，切条，用盐腌出水分，挤干。这是基础步骤，她在136团常做。
酱汁是关键。她把熬好的糖浆倒进大碗，加酱油、少许料酒。然后，她取出一小瓶灵泉水——平时给孩子们喝的那种，缓缓倒进去。
灵泉水遇热，没有沸腾，反而让酱汁的温度降下来一些。谭晓晓搅拌着，看着酱汁从浓稠变得清亮，颜色也更深了。
她把黄瓜条放进酱汁里，确保每一根都浸透。然后封上碗口，放在阴凉处。
接下来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