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庄园内,原本象征着前总统奢华品味的书房,如今已变成了一个高效而略显压抑的临时政务中心。文件堆积如山,来自各部门的报告反映了猴子国百废待兴却又积重难返的现状。阮雄与阮勇在初步掌控军队、完成高层清洗后,便将这些令人头疼的政务琐事全数丢给了阮敏,他们更热衷于用枪杆子巩固权力,或者如阮雄一般,沉迷于追寻那虚无的“霸王卸甲”宝穴。
于是,日常在这间书房里并肩作战的,变成了阮敏与黄子钰。
阮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一份关于基层官员大面积缺额、政令执行不畅的报告推到了黄子钰面前,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忧虑:
“子钰,你看这里。军队那边我们是稳住了,政府这边……却像个四处漏风的屋子。大哥和三哥只把控了几个要害部门,下面的人手根本填不上去,只能依靠那些原本就在体系内的其他派系官员。现在看似平静,无非是因为我们刚掌权,他们还在观望。时间一长,我怕我们会被彻底架空,政令出不了这间书房。”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他倾诉着内心的困境,这段时间的紧密合作,让她早已习惯了听取他的意见。虽然她并不指望他能立刻拿出什么惊天之策,但多一个人分担,总能多一丝希望。
黄子钰放下手中正在审阅的矿业改革方案,接过报告仔细看了看。他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如何填补人手,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阮敏,你可知道我们华国历史上,汉高祖刘邦在建立汉朝后,是如何安抚那些心怀忐忑、甚至曾有异心的功臣的吗?”
阮敏愣了一下,她虽聪慧,但成长环境不同,对华国历史并不精通,摇了摇头:“愿闻其详。”
黄子钰端起茶杯,娓娓道来:“刘邦得了天下,大封功臣。但那些功劳不及他最核心圈子、或者与他有过旧怨的人,就非常不安,甚至有人担心会被清算而密谋造反。刘邦很忧虑,问计于张良。张良就问:‘陛下平生最憎恨,且群臣皆知您憎恨的人是谁?’刘邦说:‘是雍齿。此人早年曾多次羞辱于我,我早就想杀了他,只是因为他立功多,不忍心。’张良便说:‘那请陛下立刻封雍齿为侯。’”
“封仇人为侯?”阮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若有所思。
“没错。”黄子钰点头,“刘邦听从了建议,封雍齿为什邡侯。消息传出,那些心怀不安的将领们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说:‘连雍齿都能封侯,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于是,人心就此安定。”
他看向阮敏,目光深邃:“这就是‘不计前嫌,唯才是举’的政治智慧。有时候,赦免并重用一两个有代表性的、并非死忠且有能力的‘旧人’,比单纯任用自己人,更能稳定大局,收拢人心。”
阮敏是何等聪慧之人,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故事的深意!她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彩,猛地站起身,在书房里踱了两步,赞叹道:“妙!太妙了!刘邦此举,不仅安定了人心,更是向所有人表明了他的胸怀和格局,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看到了希望和归附的价值!”
她激动地转向黄子钰:“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只盯着清洗后空出来的位置如何安插自己人,而是应该主动赦免并重用一部分前政权中,有能力、但野心不大、或者只是立场不同而非死忠的官员?”
“正是。”黄子钰微笑肯定,“之前的大清洗,主要针对的是黎文通的死忠和野心勃勃之徒。剩下的人里,有很多只是在其位谋其政的技术官僚或地方实力派,他们求的不过是生存和家族的延续。我们给他们活路,甚至给他们比以前更高的位置和权力,他们必然会感恩戴德,成为你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因为他们没有退路,其他派系视他们为叛徒或清算对象,他们只能紧紧依附于你。”
“而且,”黄子钰补充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些被我们提拔起来的‘前朝官员’,与那些在清洗中得益、甚至可能提供了黑名单的其他政府派系之间,存在着天然的、难以化解矛矛盾。他们彼此制衡,都需要依靠你来压制对方,你这执棋者的地位,不就更加稳固了吗?”
阮敏听完,心中豁然开朗,之前所有的焦虑和不确定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看着眼前这个总是能切中要害、化繁为简的男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激和欣赏在心底涌动。他不仅有能力,更有远超她想象的智慧和胸襟。
“子钰,谢谢你!”阮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你这个建议,价值连城!”
两人立刻着手,根据之前掌握的情报,筛选出一批符合条件的前政府官员。阮敏以阮氏家族和革命委员会的名义,发布了赦免令和新的任命状。这一招果然立竿见影,那些原本惶惶不可终日、甚至准备携家带口逃亡的官员,在接到新的、有时甚至是更重要的职位任命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惊喜和誓死效忠的决心。
政府内部的权力结构悄然改变,阮敏通过掌控这批“归附者”,成功地与其他派系形成了制衡,真正将行政权力抓在了手中,彻底稳定了政局。
经过这次完美的配合,阮敏与黄子钰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默契和亲近。他们一起熬过无数个处理政务的深夜,一起面对各方势力的明枪暗箭,一起分享问题解决后的轻松与喜悦。在阮敏眼中,黄子钰不再是那个神秘莫测、需要警惕的合作者,而是一个可以倚重的臂膀,一个能理解她困境、分享她压力的……伙伴。一种超越单纯利益合作的好感,在日复一日的并肩作战中,悄然滋生。
夕阳的余晖再次透过书房的窗户,洒在并肩站在地图前讨论着下一个经济开发区选址的两人身上。阮敏偶尔侧头看向黄子钰专注的侧脸,心中会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涟漪。而黄子钰,虽然目标明确,心志坚定,但在这样朝夕相处的氛围中,面对聪慧、坚韧又逐渐对他敞开心扉的阮敏,他冷硬的心湖,是否也泛起了一丝微澜?至少,他并不排斥目前这种状态。这对于他未来的计划,或许会是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