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的存在,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人类文明内部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共识是脆弱的,野心是躁动的,而恐惧则在暗处滋生。黄家,作为坐标的发现者与“钥匙”的持有者,被推到了这场风暴的最中心。
帕拉妮团队在反复验证坐标数据的同时,也承受着持续的研究压力。一名年轻的天体物理学家在长时间进行坐标映射计算后,突发急性应激障碍,被观测到在隔离病房内用指甲在墙上刻划着扭曲的、与符号部分相似的几何图形,并不断重复着破碎的短语:“……光……陷阱……循环……” 他被紧急转移至最高级别的心理康复中心。
这一事件再次敲响了警钟。但帕拉妮并未退缩,她认为恐惧本身才是最大的危险。在强化所有研究人员心理防护的同时,她推动了一项更为激进的计划——利用初步掌握的“语法”,结合“播种者”技术和SNb能量,尝试构建一个超小型的、一次性的 “坐标信标” 。这个信标不具备信息发送能力,其唯一功能是在被激活时,向坐标方向释放一段极其短暂、遵循“语法”的、表明“已收到并理解”的确认信号。
“我们不能永远停留在猜测和恐惧中,”帕拉妮在项目论证会上坚持,“发送这个信标,是我们迈出的、可控的一小步。我们可以通过监测信标发送后可能引发的任何变化,来评估对方的‘态度’和反应模式。这比盲目派遣探测器或永远等待,更能打破僵局。” 这个提案风险极高,在理事会内部引发了巨大争议。
黄文轩在国际上面临着空前的压力。科罗尼亚及其核心盟友突然转变策略,不再公开反对探索,而是提出了一个极其激进的 “联合远征计划” ,要求黄家立即共享坐标全部数据,并由各主要势力组成联合舰队,在五年内筹备载人远征。这看似合作的提议,实则包藏祸心:一方面试图强行夺取坐标主导权,另一方面,将黄家置于“若不同意便是阻碍人类共同事业”的道德火架上。
与此同时,之前与黄家暗通款曲的几个中小国家联盟(代号“星火集团”)则秘密向黄文轩递交了一份 “有限合作盟约” 。他们承诺在国际上支持黄家的谨慎策略,并提供其拥有的某些特殊深空监测资源,以换取未来在技术分享和探索成果上的优先权。他们看中的是黄家的技术底蕴和稳健作风,而非科罗尼亚的军事冒险。
黄文轩站在了十字路口:是屈服于科罗尼亚的压力,加入一场可能将人类拖入毁灭的疯狂竞赛?还是接受“星火集团”的盟约,走一条更隐秘但也更孤独的道路?他的抉择,将决定人类以何种姿态,去敲响那扇深空之门。
最高层对帕拉妮的“信标计划”和黄文轩面临的国际压力进行了综合评估。最终的指示清晰而坚定:原则同意帕拉妮的信标计划,但必须在绝对安全、可完全摧毁的条件下进行;支持黄文轩与“星火集团”缔结盟约,以对抗科罗尼亚的冒险主义;同时,加快“墨翟计划”进程,我们必须拥有自己独立的验证手段。
“不要被他人带乱节奏,”一位高层领导在绝密通讯中对黄天和黄文轩说,“我们有我们的步调。冒险不等于冒进,谨慎也不等于怯懦。掌握主动权,不在于谁先按下按钮,而在于谁拥有应对任何后果的能力和决心。” 国家的定力,成为了黄家最坚实的后盾。与此同时,“火种”基地进行了第一次全系统、长周期的封闭运行测试,标志着这艘“末日方舟”已初步具备启航能力。
“蓬莱基石”平台按照阮承胤的建议,成功融入了“星火集团”的深空监测共享网络,其独特的“共鸣”特性使其数据备受重视。然而,科罗尼亚的航母编队再次以“自由航行”为名,逼近平台周边海域,其舰载机起降频率明显增加,带有强烈的示威和侦察意味。
阮承胤下令平台进入二级战备状态,所有防御系统待命,并故意让平台新建的、用于组装“墨翟”探测器的大型封闭式船坞若隐若现地暴露在对方侦察视线内。他没有主动挑衅,但以最明确的姿态展示了扞卫平台和背后研究计划的决心。南海的上空,战云密布,这里的对峙已成为两大路线斗争的前沿缩影。
围绕坐标的争夺进入了白热化。潜龙成功拦截了一次针对龙巢数据中转站的高级别网络攻击,溯源发现攻击源自科罗尼亚某情报机构外包的顶级黑客团队。同时,卫斯理收到确凿情报,那个跨国资本联盟策划了一次针对“星火集团”一名天体物理学家的绑架行动,意图获取其掌握的、可能与坐标验证相关的核心算法。
潜龙的特工与对方的武装人员在第三方国家展开营救行动,过程极其惨烈,最终击毙多名绑匪,成功救出人质,但一名潜龙高级行动员为掩护撤退而牺牲。坐标的秘密,已然沾上了鲜血。卫斯理向理事会强调,随着时间推移,此类暴力事件只会越来越多,必须尽快做出最终决断,结束这种危险的悬而未决状态。
理事会会议的气氛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压抑而充满张力。
帕拉妮目光灼灼:“‘确认信标’已完成理论设计与模拟,申请进行实体构建与发送测试。这是打破僵局的关键一步。”
黄文轩面色沉静,但眼神锐利:“科罗尼亚逼迫我们进行军事冒险,‘星火集团’则提供合作路径。我建议,接受‘星火’盟约,联合推进验证,拒绝被拖入军备竞赛。”
黄承宇& 周晓曼语气沉稳:“国家支持信标计划与‘星火’盟约。‘墨翟’首颗验证探测器已下线,独立验证能力初步具备。”
阮承胤军装笔挺,汇报简洁:“平台已接入‘星火’网络,南海对峙升级,已做好应对冲突准备。”
卫斯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与冷峻:“外部武力争夺已造成伤亡。坐标悬而未决的状态正在成为冲突催化剂。请求理事会尽快定夺。”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黄天身上。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面巨大的星图前,凝视着那个决定命运的坐标光点。
“恐惧、野心、勇气、智慧……所有人类的情绪和欲望,都因这个小小的光点而被放大。”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们黄家,无意成为人类的独裁者,但我们手握钥匙,便承担了责任。”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位家族核心成员:
“我决定:”
“一,批准帕拉妮的‘确认信标’计划,按最高安全标准执行。”
“二,文轩,正式与‘星火集团’缔结盟约,共同推进稳健探索。”
“三,拒绝科罗尼亚的‘联合远征’讹诈,并公开声明,任何单方面的、鲁莽的载人远征行为,都将被视为对全人类安全利益的背叛。”
“四,所有部门,进入最高戒备状态,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反弹与冲突。”
最终,他看向黄子钰:“父亲,您的意见?”
黄子钰的投影仿佛与星图中的坐标产生了某种共鸣,散发着微光。
“抉择……已下。”他的声音空灵而遥远,“命运的纺线……开始收紧。”
“发送信标……即是回应了‘筛选’。”
“准备好……客人……或许即将……敲门。”
抉择的砝码已经落下。人类文明,在黄家的主导下,选择了以谨慎而坚定的步伐,走向那个深空的坐标。信标即将发出,无人知晓,这微小的涟漪,将引来的是友善的回应,还是毁灭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