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之上,死寂无声。数百名修士如同栩栩如生的雕像,凝固在奔向机缘的最后一刻,他们的生机与神魂正被这片遗迹悄无声息地吞噬,化作滋养某种存在的养料。这诡谲可怖的一幕,让林轩脊背发凉。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逐渐虚化的躯体,最后定格在广场尽头那座唯一完好的黑色大殿。那股令人心悸的危机感,以及怀中“心火引”骨片传来的、微弱却持续的温热感,源头皆指向那里。
不能停留!必须尽快离开这片诡异的广场!
林轩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轮回金丹缓缓运转,混沌气流在体表形成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着外界那无所不在的吞噬之力。他并未沿着广场中央那条直通大殿的宽阔石道前行,而是选择沿着边缘残破的廊柱与废墟阴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大殿侧面迂回靠近。
越靠近大殿,那股吞噬生机的力量越发明显,甚至连他体外的混沌气流都泛起了细微的涟漪。同时,一种古老、苍凉,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邪异意志,如同无形的蛛网,弥漫在空气之中。
他来到大殿侧面,这里有一扇坍塌了一半的偏门,内部幽深黑暗。略一沉吟,林轩身形一闪,便已踏入其中。
门内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宽阔甬道,墙壁由同样的黑色巨石砌成,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的壁画,依稀可见一些描绘着星辰运转、虚空穿梭的场景,风格与虚空神殿传承中的某些记载颇为相似,但细看之下,那些星辰的轨迹与虚空的结构,却又透着一股扭曲与不祥。
甬道深处,隐约有微弱的光芒闪烁。
林轩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向内潜行。约莫前行了百余丈,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圆形的地下祭坛。
祭坛通体漆黑,中央悬浮着一团人头大小、不断扭曲变幻的灰白色光球。光球之中,一道极其虚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残魂虚影若隐若现。那残魂的形态,竟与林轩在传承记忆中见过的、远古虚空神殿祭司的袍服有七八分相似!
而在祭坛周围,地面刻画着一个复杂而邪异的阵法,阵法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正从虚空中汲取着丝丝缕缕透明的能量——正是从外面那些修士身上剥离出来的生机与魂力!这些能量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注入中央那团灰白光球,维持着那道残魂的存在。
似乎是感应到林轩的到来,那团灰白光球猛地一颤,其中的残魂虚影清晰了几分,发出一道微弱却带着激动与贪婪的精神波动:
“多少年了……终于……终于等来了一个……根基如此奇特、神魂如此凝练的载体!哈哈哈……天不亡我‘虚魇’!”
载体?
林轩心中一沉,瞬间明白了这遗迹的真相!这根本不是什么机缘之地,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吸引修士前来,作为这道名为“虚魇”的残魂恢复乃至夺舍的养料!外面那些修士,都成了牺牲品!而自己,因为重铸轮回金丹,根基远超同阶,神魂也因多次锤炼而异常坚韧,被这残魂视为了最佳的夺舍目标!
“小辈,”那残魂虚影的目光(如果那光团可以称之为目光的话)“锁定”了林轩,精神波动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蛊惑,“你能来到此地,便是与吾有缘。吾乃远古虚空神殿‘巡天使’虚魇,遭奸人所害,仅剩残魂滞留于此。你若愿奉献肉身,助吾重生,吾必将毕生所学,乃至虚空神殿无上秘法,尽数相传,助你……不,是助‘我们’,重登大道之巅!”
它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玄奥与力量,直叩人心。若是寻常修士,在此等绝境下听到远古大能的“承诺”,恐怕心神早已失守。
但林轩道心坚定,更是深知虚空神殿传承的部分真相,岂会轻易被蛊惑?他冷笑一声:“巡天使?据我所知,虚空神殿巡天使,修的乃是堂皇正大之空间道则,守护诸界平衡。阁下这吞噬生灵、夺舍续命的行径,与那‘虚无影族’何异?只怕你这‘虚魇’之名,并非巡天,而是‘魇’梦吧!”
那残魂虚影猛地一滞,似乎没料到林轩不仅不受诱惑,反而一语道破了它的根脚!它周身光球剧烈扭曲,散发出的精神波动瞬间变得阴冷、暴戾:
“哼!牙尖嘴利的小子!既然你不识抬举,那便休怪本使无情!你这具肉身,本使要定了!”
话音未落,祭坛周围那邪异阵法光芒大盛!更多的生机与魂力被强行抽取,疯狂涌入灰白光球!那残魂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起来,一股远超金丹、甚至隐隐触摸到元婴门槛的强大神魂威压,轰然降临,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向林轩!
同时,一道道灰白色的灵魂锁链,自光球中激射而出,无视物理距离,直刺林轩的眉心识海!它要强行闯入,湮灭林轩的意识,占据这具完美的“庐舍”!
夺舍之战,瞬间爆发!
林轩只觉眼前一黑,那庞大的神魂威压让他思维都几乎凝固!灵魂锁链更是带着侵蚀一切、抹杀意识的恐怖力量,已然触及了他的识海壁垒!
危急关头,他丹田内的轮回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混沌气流奔涌而出,并非抵御,而是化作一个微型的、不断生灭的轮回漩涡,护持在识海之外!
“轮回之道,万法不侵!给我转!”
轰!
灵魂锁链狠狠撞在轮回漩涡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法则层面的剧烈摩擦与侵蚀!灰白色的灵魂之力与混沌轮回之力疯狂对冲、消磨!
林轩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识海剧震,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这残魂吞噬了众多修士的魂力,此刻爆发出的神魂力量远超于他!轮回漩涡虽神妙,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依旧摇摇欲坠,光芒迅速黯淡!
“桀桀桀……没用的!你的挣扎,只会让本使更加兴奋!如此坚韧的神魂,如此玄妙的道基,完美!太完美了!”虚魇残魂发出得意而狰狞的精神尖啸,更多的灵魂锁链如同毒蛇般涌出,疯狂冲击着轮回漩涡!
漩涡之上,裂纹开始出现!
林轩的意识在庞大的压力下开始模糊,仿佛看到了无数被吞噬修士临死前的绝望面孔。难道自己也要步他们的后尘,成为这邪魂重生的养料?
不!绝不!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着即将沉沦的意识。他想起了赤砂族人期盼的眼神,想起了自己对岩砺的承诺,想起了那浩瀚的轮回之道!
“你的虚无,夺不走我的存在!”
他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与决绝,竟不再单纯防御,而是主动引导着那即将破碎的轮回漩涡,连同自身全部的神魂意志,化作一柄无形的、燃烧着心火与轮回之意的神念之剑,反向朝着那灰白光球,朝着虚魇残魂的核心,狠狠刺去!
攻守易势!他要反其道而行,不是抵挡,而是……反噬!
“什么?!你竟敢……”虚魇残魂发出了惊怒的咆哮,它没想到林轩如此悍不畏死,竟敢在神魂层面主动反击!
神念之剑与汹涌而来的灵魂锁链狠狠撞在一起!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刺耳的侵蚀声在林轩的识海深处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