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震动不再是沉闷的撞击,而是演变成了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低频轰鸣!整个放映室如同暴风雨中颠簸的小船,墙壁龟裂,灰尘和碎屑如同暴雨般落下!那台老旧的放映机在支架上疯狂跳动,发出即将散架的哀鸣!
地下的东西,要出来了!
老胡用生命争取到的短暂安全,转瞬即逝。无处可逃!楼梯被堵死,门外是未知的恐怖,而脚下,是即将破土而出的地狱!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我。但这一次,在那冰冷的绝望深处,一股被逼到绝境的、不甘的火焰,猛地窜起!
不能死在这里!老胡的牺牲,回音的断后,姐姐的“标记”……不能毫无意义!
我猛地扑向那台剧烈震动的放映机!古镜传来的微弱共鸣,以及手中那份“镜像稳定锚点”的设计图,是黑暗中唯一可能的方向!
“锚点”!稳定镜像!如果它能稳定镜像,是否也能……干扰甚至暂时阻断“它”的降临?
设计图上的符号和线路复杂难懂,但其中一个核心结构,似乎与青铜古镜边缘的某些云纹有着惊人的相似性!难道这“锚点”的灵感,本就源于这面古镜?!
没有时间深思了!地面的震动越来越猛烈,一条裂缝如同黑色的蜈蚣,沿着墙角急速蔓延开来!裂缝深处,隐约可见粘稠的、暗红色的光芒在蠕动!
我手忙脚乱地将设计图塞进怀里,然后双手死死抱住那台沉重的放映机!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它从支架上搬下来!这东西是金属的,足够沉重,或许能……能暂时堵住什么东西?
“嘎吱——轰隆!”
放映机比我想象得更重,我和它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几乎就在同时,墙角那条裂缝猛地扩张,一块水泥地板块被从下方顶起、掀翻!
一个直径约半米的、幽深的洞口,赫然出现在地板上!洞口边缘粗糙,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撕裂!更加浓郁冰冷的恶意和铁锈味,如同实质的黑色浓烟,从洞口中汹涌而出!
而在那浓烟深处,两点暗红色的、如同燃烧炭火的光芒,正缓缓向上浮起!伴随着一种湿漉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
来不及了!
我看着地上沉重的放映机,又看看那个不断涌出黑暗和恶意的洞口,一个疯狂的想法闪过脑海!
我猛地抓起背包,将裂开的青铜古镜掏了出来!镜面在那暗红光芒的映照下,反射出扭曲的光斑,那道裂痕如同挣扎的伤口。
“你不是能感应吗?!你不是‘真实’的碎片吗?!”我对着古镜嘶吼,不知道是在质问它,还是在质问这该死的命运,“给点反应啊!挡住它!!”
我将古镜狠狠按向那个幽深的洞口,试图用它的镜面去封堵!
然而,就在古镜接触到洞口边缘那翻涌的黑暗能量的刹那——
异变再生!
古镜并没有被黑暗吞噬,也没有爆发出强大的金光。相反,那道贯穿镜面的裂痕,猛地亮起了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刺眼的惨白色光芒!这光芒与古镜本身温润的金光截然不同,充满了狂暴、混乱和……一种濒临毁灭的撕裂感!
“嗡——滋滋滋——!!!”
古镜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千万只蜜蜂同时振翅般的尖锐嗡鸣!镜身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
而洞口下方,那两点暗红的光芒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白光芒刺激,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向上冲来的速度陡然加快!
古镜……它不是在对抗地下的东西!它是在……被地下的东西吸引?!或者说,它裂痕中泄露出的某种本质,正在与地下的东西产生危险的共鸣?!
守镜人说过,古镜在用自己的根本对抗《无尽镜廊》的污染!难道它的“根本”,它的“真实”,本身就与“它”的力量同源,只是性质相反?!所以裂痕才会泄露出这种混乱的气息?!
这个念头让我如坠冰窟!
我想松开手,但已经晚了!
那惨白的光芒如同有生命的触须,顺着古镜与洞口黑暗的接触点,猛地向下缠绕、渗透!而洞口下方的暗红光芒,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向上涌来!
两股性质截然不同、却似乎源于同宗的恐怖能量,通过古镜这道裂痕,即将发生难以预料的碰撞!
不!不能这样!
我下意识地想要将古镜抽回,但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洞口传来,死死吸住了镜面!我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却无法移动分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怀里的那张“镜像稳定锚点”的设计图,似乎感应到了古镜的异常和洞口涌出的混乱能量,突然变得滚烫!
图纸上那些复杂的符号和线路,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微弱的、却异常稳定的蓝色光晕!这光晕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躁动的力量,如同清凉的溪水流过灼热的沙滩!
蓝色光晕顺着我的手臂,蔓延到我紧握古镜的手上,然后……缓缓渗入了古镜那道迸发着惨白光芒的裂痕之中!
“嗤……”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水中的声响。
古镜裂痕处那狂暴的惨白光芒,在蓝色光晕的渗透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柔和、稳定下来!虽然依旧惨白,却不再那么充满毁灭性,反而带上了一种……冰冷的、镇压般的气息!
与此同时,洞口下方那汹涌的暗红光芒,似乎也受到了这混合了惨白与蓝色光晕的影响,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发出了困惑而愤怒的低吼!
有效!“锚点”设计图的力量,竟然能影响古镜,甚至间接影响地下的东西!
虽然只是暂时的!
我趁机猛地用力,终于将古镜从洞口的吸力中拔了出来!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才瘫软地滑坐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早已浸透全身。
手中的古镜,裂痕处的光芒已经彻底平息,恢复了冰冷和死寂,只是镜身似乎更加黯淡,那道裂痕也仿佛又拓宽了一丝。而怀中的设计图,温度也降了下去,恢复了普通纸张的触感。
地板上那个幽深的洞口依旧存在,暗红的光芒在下方蠕动,散发着不甘的恶意。但那种即将破土而出的猛烈震动,却平息了不少,只剩下一种沉闷的、被暂时压制住的低吼。
我靠着墙壁,看着那个如同地狱之眼的洞口,又看看手中几乎报废的古镜和那张神秘的设计图,心中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更深的茫然。
“锚点”图纸能暂时稳定局面,但它需要能量驱动,而古镜……似乎已经不堪重负。
月蚀还有三天。
我能撑到那个时候吗?就算撑到了,进入那个比这里恐怖无数倍的实验室废墟,我又能做什么?献祭?还是依靠这张不完全的图纸?
脚下的低吼声,如同命运的倒计时,一声声,敲打在摇摇欲坠的理智边缘。
黑暗的放映室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地底那不甘的、持续的回响。
镜子,从未停止寻找。
而我能做的,似乎只有在被找到之前,在这短暂的、用生命换来的喘息之机里,找到那条几乎不存在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