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齐攥着画夹的手指掐得发白,指节抵着桌面,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发紧。方才在玄关瞥见白光莹时,那仙子的眼神扫过她脖颈的吊坠,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明明没说什么,可那目光里的探究,却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缩在房间的飘窗上,把脸埋进膝盖。画夹滑落在地毯上,露出里面没画完的素描:纸上是高泰明的侧脸,旁边却用极淡的铅笔描了个模糊的轮廓,像个蹲在贫民窟墙角的小乞丐,眼睛蒙着层灰,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馒头。那是她没被“找回来”时的样子。
“不能回去……”她小声呢喃,指尖反复摩挲着脖子上的吊坠。银质的月牙贴在皮肤上,烫得像块烙铁,里面女王的气息顺着血管往上爬,却压不住心里的慌。
瞎眼的婆婆的病只是稍微遏制住了,并没有完全治好,上次打电话时,婆婆摸着听筒笑,说“齐丫头的药真管用,现在的我感觉吃两碗饭都觉得过犹不及呢!”;婆婆昨晚还炖了她爱吃的排骨,把最嫩的那块塞进她碗里;哥哥虽然嘴上嫌她烦,却会在她画到半夜时,悄无声息地端杯热牛奶进来……
这些都是真的,暖得像晒过太阳的被子。可这“真”,是女王用魔法编的。她根本不是高泰明的妹妹,只是个被曼多拉从贫民窟里捡来的孤儿,被灌了假记忆,挂着这半块吊坠,成了嵌在高泰明家的棋子。
“咔嗒”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条缝。孔雀飘在门框边,尾羽上的蓝羽沾着点灰尘——她没了法力,连飞都飞得吃力,只能贴着地面飘。“思齐,你晚饭没吃,我……”
李思齐猛地抬头,眼里的慌还没藏住,像被戳破的气球,脸色瞬间白了。“我不饿。”她把画夹往身后拢了拢,声音尖了点,“你出去。”
孔雀愣了愣。以前李思齐从不这样,哪怕是帮女王传消息时,对她也带着点怯生生的温和。
可这几天,她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吊坠动不动就发烫,刚才路过高泰明门口时,还听见她在玄关跟高泰明说话,声音抖得像要哭。
孔雀没走,悄悄飘到书桌旁。桌上放着个药盒,是给乡下婆婆买的进口药,旁边压着张缴费单,上面的数字够普通人家攒小半年。她瞥了眼李思齐攥紧的吊坠,忽然想起前几天夜里,她起夜时看见李思齐对着吊坠说话,嘴唇动得飞快,像是在跟谁争辩,吊坠上泛着暗紫色的光,跟曼多拉宫殿里的镜光一个色。
“思齐,”孔雀轻声开口,尾羽扫过桌面的药盒,“你是不是有心事?”
李思齐的肩膀颤了颤,没说话。
孔雀往她身边飘了飘,声音放得更软:“我知道你最近不对劲。要是难办的事,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就算我没了法力,也能帮你看看。”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枚发烫的吊坠上,“比如这个吊坠,它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李思齐猛地攥住吊坠,指甲掐进肉里。吊坠烫得更厉害了,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她的皮肤,曼多拉的声音突然在她脑子里响起来,又尖又冷:“没用的东西,连个仙子都镇不住?再让她看出破绽,你就等着回贫民窟,给你那瞎眼婆婆陪葬吧。”
“我没有!”李思齐突然喊出声,眼泪跟着涌了出来,“我没什么不对劲!你别管我!”
她把画夹往地上一摔,素描纸散了一地。孔雀瞥见那张画着贫民窟小乞丐的素描,瞳孔猛地缩了缩——那小乞丐的脖子上,挂着块跟李思齐一模一样的月牙吊坠,只是边角缺了块,锈得发黑。
与此同时,镜空间里的曼多拉正支着下巴,看着水镜里李思齐崩溃的样子,嘴角勾着冷笑。水镜里映出李思齐脖子上的吊坠,暗紫色的光顺着银链爬,像条缠在她颈间的蛇。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曼多拉捻着指甲上的珠光,语气却带着得意,“不过这样才好——心里有了牵挂,就更容易攥在手里。”她抬手对着水镜虚虚一点,吊坠上的光更亮了些,“再逼逼她,让她知道白光莹是多大的威胁……只要她主动对光仙子动手,高泰明那小子就再也不会信她,她就只能死死抱着我给的‘家’,乖乖当我的棋子。”
水镜里,李思齐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孔雀蹲在她旁边,用没了法力的尾羽轻轻拍着她的背,眼里满是担忧。
曼多拉嗤笑一声,转着手上的戒指:“还是本女王聪明,知道软肋在哪儿。亲情?不过是最好用的锁链罢了。”她凑近水镜,看着李思齐脖子上的吊坠,像看着件完美的作品,“等着吧,等白光莹和高泰明绑得再紧些,等李思齐彻底没了退路……这盘棋,就该将军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落在李思齐散在地上的素描纸上。那张画着高泰明的素描旁,小乞丐的眼睛被泪水晕开了一块,模糊成了片灰黑色,像再也见不到光的深潭。而李思齐攥着的吊坠,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条挣不脱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