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离去之后,小院旋即被静谧所笼罩,四下里一片寂静。王璟若此时望向谢明君,眼神里那一丝不舍之意,恰似幽暗中闪烁的微弱星芒,虽不甚明亮,却清晰可辨。谢明君亦静静地回望着他,眼眸之中,复杂的光芒如水面波光,交错闪烁,难以捉摸。
恰在此时,一缕轻柔的微风悄然拂过,轻轻挑起谢明君的发丝,使其缓缓垂落在那白皙的面颊之上。王璟若见状,心中本能地涌起一股冲动,想要抬手为她将那缕发丝温柔地拢至耳后,可手指才刚刚有所动作,一丝犹豫便涌上心头,只觉此举或许有些冒昧,于是那只手便尴尬地停滞在半空之中。而当他看到谢明君嘴角泛起的那一抹淡淡的笑意,且并无丝毫躲避之意时,王璟若终于鼓起勇气,缓缓地将手伸了过去,指尖轻轻触碰到那柔顺的发丝。
随着指尖传来那滑腻的触感,谢明君双颊瞬间泛起一片绯红,如天边的云霞般艳丽,身体也微微颤栗了一下,却并未躲开。待那缕发丝被王璟若仔细地拢起后,他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明日我一去广胜军,归期便难以预料,且那广胜军已然糜烂许久,若我不能将其整治妥当,实在是有负晋王的深切期盼。”
谢明君微微咬了咬嘴唇,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的本事我心中自是清楚,此去定能大展身手,成就非凡。只是你伤势才刚好转,去了之后可要千万小心。若是实在事不可为,辞了那官职回来也未尝不可。”
王璟若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官职岂是能轻易辞去的?其间利害关系错综复杂。不过你放心,广胜军虽情况复杂,但有书翰师兄相助,我又谨慎行事,想来应能安然无恙。”
谢明君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书翰师兄智谋过人,常春武艺高强,你日后遇事多与他们二人商量着办,切不可独自承担所有。”
王璟若颔首领命,目光始终未从谢明君的脸庞移开,说道:“那是自然。” 随后,二人便陷入了沉默之中,周围的空气里渐渐弥漫起一丝淡淡的忧伤,如轻纱般萦绕。
许久之后,王璟若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地走向谢明君,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柔荑。谢明君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却并未挣脱,只是微微低下头,任由他握着。
“这些日子以来,多亏有你悉心照料。我…… 我定会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王璟若的声音略显沙哑,顿了顿又道:“只是我身负血海深仇,前途生死未卜,这些时日也曾反复思量,若是自己遭遇不测,实恐会辜负了你。”
谢明君缓缓抬起手,那手白皙而纤细,轻轻按在他的嘴唇上,脸颊微微泛红,目光却异常坚定地直视着王璟若,随后轻声说道:“我于尘世中苦修十余载,才得遇你这知心之人。你但放心去做,无论何时我都会陪伴在你身旁。若真有那一天,我便回明州海边,伴着潮起潮落,了却此生残念。”
这番坚定的话语令王璟若心中触动,他紧紧握住谢明君的手,说道:“待我报了大仇,便与你携手归隐江湖,远离这尘世的喧嚣纷扰。” 王璟若说出这番话,虽有应景之意,却也是其心中所盼。他已非昔日懵懂少年,虽知与谢明君之路会有坎坷,但更相信二人情义与本领可冲破阻碍。他深知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必将抱憾终身,故于离别之际袒露心声。
谢明君眼中泪光闪烁,微微点头,却一时语塞。她心中悲喜交集,喜于王璟若的坦诚,悲于即将到来的离别,那相思之苦不知如何慰藉。
此时,一阵清风轻轻吹过,带起地上的一地黄叶。王璟若和谢明君静静地站在小院中,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王璟若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秋意渐浓,让我不禁想起当年独在草原的时光。”
谢明君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轻声说道:“待你闲暇之时,可否带我去草原看看你曾经历的一切?”
王璟若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说罢,二人走到院中的一棵树下。王璟若松开谢明君的手,轻轻拍打树干,笑着说:“去年你来时,这棵树才刚比我高些,不想一年竟长了这般高大。”
谢明君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枯叶,笑着回应:“这一年于我而言,比过往十余年都更为难忘。或许,当你归来时,这棵树会更加繁茂。”
王璟若拍了拍树干,又看向谢明君,嘴角上扬,带着一丝自嘲说道:“可笑我这脑筋,开窍如此之迟,竟连这树的生长都比不上。”
听到王璟若自嘲,谢明君忍俊不禁,掩口笑了起来,说道:“所幸还能开窍,若是学了常春,只怕你我便要遗憾错过。” 王璟若闻言大笑道:“我这大哥,平日聪明伶俐,唯独在感情之事上如此愚钝,可怜钟姑娘一番深情,似付诸东流。”
自雁门关回来后,常春以照顾王璟若为由请假,钟宝灵整日相伴,他却毫无反应。李从善见状摇头叹道:“这常春难道要人家姑娘贴上去才知好歹么?” 但只因事关钟宝灵颜面,众人虽看在眼里,却不便点醒常春,只能看着他们打闹。
二人说笑一番后,太阳渐渐西斜,余晖洒在小院。王璟若看着谢明君说:“天色不早,我该收拾行李了。”
谢明君眼眶泛红,点头同意,虽满心不舍,也只能暂别。
目送谢明君离开后,王璟若回屋收拾行囊,不再赘述。
次日清晨,众人送王璟若和赵书翰至府门。王璟若牵着龙炎,回首告别,然后跃上马背。谢明君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情难自抑,高呼道:“一定要平安归来!”
王璟若在马上抬手示意,随后纵马与赵书翰向城门奔去。谢明君伫立府门,目送他远去,直至不见,仍久久未动。
此时,一阵清风徐来,带来凉意。钟宝灵见谢明君身子颤抖,揽住她的肩头安慰道:“广胜军不远,若想他,我便陪你去。” 谢明君闻言心弦触动,顿时泪水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