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妙,晋阳城西的龙山处山峦层叠,翠影摇曳,宛如一幅精妙绝伦的天然水墨画卷。此时的皇家猎苑内,芳草如茵,宛如绿毯延展铺陈;繁花似锦,仿若繁星洒落大地。遍地的野花在微风的轻抚下婀娜摇曳,仿佛正在演绎一支动人的歌舞。不远处,一条清澈的小河蜿蜒流淌而出,水面波光粼粼,恰似灵动的锦缎。间或有几尾肥美的鱼儿欢快跃出,溅起一串串如珠似玉的水花,奏响一曲自然的欢歌。
晨曦初现,晋阳城门缓缓洞开,无数人马排列得整整齐齐,依次而出。当先的百余骑骑兵手持长戈,为前方开路。接着,一驾凤辇缓缓行出,前方拉车的八匹纯白骏马,鬃毛顺滑如丝缎,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油亮的光泽。马蹄轻快地踏在古老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且富有韵律的声响。而凤辇之后,则是众多华美的车驾,两侧是一个个盔明甲亮的铁林军亲卫紧紧相随。各色旗帜在风中烈烈舞动,犹如一片片绚丽的云霞。这正是后唐一年一度春狩的壮阔景象。
而此刻的凤辇之中,刘皇后脸上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原本这一年一度的春狩应当是李克俭亲自前来,一来彰显天子之威,二来与百官同享喜庆。岂料昨日夜间,李克俭突然胸闷倒地,御医忙碌了半宿,这才苏醒过来。原本她说此次春狩不如先行取消,但李克俭却以皇命已出,不得更改的理由驳回。而春狩之事又不能无人主持,于是便只能让她出面,代李克俭主持春狩。
刘皇后正愁思之时,忽然有人来报,说枢密院副使高思敬率突骑军前来相迎。于是刘皇后收起思绪,掀开凤辇上的珠帘,走了出去。
此时,高思敬顶盔贯甲,正立于车前。每年的春狩都在龙山之中,而突骑军的驻地就在龙山之下,因此与铁林军一同承担护卫的重任。但他今日突然听闻李克俭身体不适,由刘皇后代其主持这场盛会,心头不由微微一惊,于是在道旁等候。
见到刘皇后出来,高思敬连忙在马上躬身说道:“臣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望娘娘莫怪。”
刘皇后笑笑说道:“高爱卿这两日身负重任,当以要事为重,无妨。”
高思敬正要询问,见刘皇后以眼色示意其不可多言,于是只能退下。
行了一个多时辰,一众车驾终于抵达猎苑之中。此时场地上早已搭起百余个大帐,随着各处车驾停稳,刘皇后在内侍的搀扶下来到高台处,接着一众文臣武将便整齐地分列两旁。放眼望去,燕王李存忠、晋王李存义、秦王李存孝皆身着不同的劲装,昂首立于队伍前方。除了仍在病榻上的赵王李存信和在外领兵的魏王李存礼外,其余三位世子皆已齐聚。
此时刘皇后走上台来,笑着对下方众人说道:“此次春狩本应由陛下亲自主持,然近日事务繁多,陛下操劳过度,竟于昨日夜间突发眼疾。经御医诊治,暂无大碍,只是叮嘱数日内不可见光。陛下心系春狩之事,恐临时取消扫了诸位一年的兴致,故而命本宫前来主持。望这几日诸位爱卿忘却心中烦忧,跃马驰骋,一展身手,若有所获,本宫自当有赏。”
这一年一度的春狩盛事乃是百官难得的休憩时光,方才听闻皇帝眼疾,众人心中不禁一惊,但随后听到并无大碍,便又放下心来。于是在刘皇后发话之后,众人纷纷各自寻了自家大帐安顿好,随后便相互走动起来。而一众武将则早已跨上坐骑,取了长弓,朝着林边行去。
此时,随着一通鼓响,早已在林中准备多时的突骑军军士纷纷发声呼喊,将林中野兽驱赶出窝。一时间,树林中鸟兽四散奔逃,纷纷向着林外冲来。
一只梅花鹿身姿轻盈,仿若仙子,奔跑速度疾如劲风,在树林中左冲右突,巧妙地借助树木的遮挡,率先冲了出来。此时李存孝看了看一旁的李存忠和李存义,笑着说道:“大哥、三哥,小弟要先去获取这头功了。” 说罢,也不等二人回应,一催胯下坐骑,那乌云踏雪宝马便一声长嘶,向着场中冲去。
见到秦王出阵,原本候在林边的将领们便识趣地退了开来,为那只梅花鹿让开一条通道。那鹿见机,立刻如箭一般穿过人群,向着空地处飞奔而去,眼看就要冲入对面树林时,李存孝已然赶到。只见他取下长弓,双腿一夹,那坐骑便人立而起。李存孝身在马背,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是一个回身,弓拉如满月,看准那鹿跃身而起的瞬间,一箭射出。
那鹿闻得箭声,本能地想要躲避逃窜,可它身在半空,无处可躲。只听得 “嗖” 的一声,那支羽箭带着呼啸的风声,正中其脖颈。巨大的冲力带着鹿身向旁边飞去,竟然牢牢地钉在了一棵大树上。见秦王先中,早已准备多时的侍卫们立即拥到树林边,这才发现那支箭钉入树干中直至尾端,众侍卫拔之不动,无奈只得用兵器将羽箭砍断,这才取下鹿来。
不多时,那鹿被呈了上来,其中一名侍卫说道:“王爷神力,箭贯树干,小人们只得断箭取鹿,望王爷莫怪。” 原来李存孝神力惊人,寻常弓箭被其一扯便坏,于是李克俭专门找来工匠为他打造了一张大弓,弓力足有八石,故而才如此强劲。
众臣听闻,纷纷赞不绝口,而刘皇后也亲自赏赐下一块玉佩,以表其开了个好头。
李存孝开了头,其余众将也纷纷发力。随着大批的野兽被驱赶出林,空地上顿时蹄声阵阵,一众武将的骑射技艺展露无遗。这春狩之事自盛唐盛行,而李克俭乃马上皇帝,自然知晓这骑射乃是为将者最为根本的技艺,因此延续了盛唐春狩之事。一则给予众文臣几日放松的时间,二则借此机会考查军中将领的本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猎苑内的气氛愈发热烈。各类猎物纷纷被众人发现并捕获,有凶猛的野猪、狡黠的狐狸、灵动的獐子等等。得手者的欢呼声与马蹄声相互交织,响彻整个猎苑,仿佛一曲激昂的狩猎乐章。
一众武将狩猎正酣,而一旁的文臣们也没闲着,正三五成群地评说着场上武将的英姿,更有喜好诗文者已是文思泉涌,提笔书写起场中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