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赵观文来到晋王府后,李从善与王璟若拜入其门下,开启了正式的学习之旅。李从善自不必多言,他虽顽劣,却也识大体。赵观文无论文武才能,皆令他极为叹服,故而性子收敛了许多。且赵观文对他的单独教导更偏向治国之术,因此偶尔谈及朝政大事时,虽见解难免稚嫩,但也令李存义颇为惊奇。
而王璟若这边,自幼虽读书,但隐居赵家庄后与刘庆相依为命。身处穷乡僻壤,自然无名师可投,仅由刘庆简单讲解。刘庆毕竟并非文人,所以王璟若的学识仍停留在幼年阶段。此次拜在赵观文门下,有名师指点,自然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他深知赵观文只会在晋停留两年,于是恨不得将一分时间掰成两分用。尤其是《太白阴经》,名为兵书,实则包罗万象,大至天地阴阳、山川地理、富国强军,小至攻谋布阵、星相占卜、奇门遁甲皆涵盖其中。再加上赵观文对其中不合理之处的批注解读,更为王璟若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使其越发用功起来。
除日常学习外,王璟若对无相禅功的练习也未曾松懈。有赵观文从旁指点,尤其是他看过刘庆留下的原本后,更是惊叹不已,直言这本武学法门直指根基,实乃世间奇书。他日王璟若若能修至顶峰,天下间便会再多一位宗师。赵观文叮嘱他好生收藏,不可轻易示人。对于王璟若在修习过程中不明不解之处,他凭借多年修行经验给予指正,往往只需简单一席话,便令王璟若茅塞顿开。
如此,转眼一年过去,又到春尽夏来之时。王璟若已满十八,原本瘦削的身躯在这一年安逸的生活中调养得壮实许多。那原本微黑的脸膛,在远离边塞风尘后也变白不少,整个人看起来比从前英俊许多。除了谢明君仍时不时白他一眼,偶尔讥讽几句外,日子过得十分舒坦。随着无相禅功愈发精进,他整个人的精气神更加内敛。平时看去,如普通富家公子一般,但唯有那双眼睛,仔细瞧去,便觉深邃异常。
这一日,赵观文见几人学习辛苦,特许他们休息一日。李从善顿时兴高采烈地邀请大家出游。王璟若思索着府中无事,一众护卫在被他收拾一顿后安分许多。熊武也感念他不杀之恩,事事以他为首。如今有熊武护卫王府,他反倒清闲下来。而且李从善看似安分,但若独自放他出去,谁知道会不会惹出事端。于是,王璟若便答应下来。
谢明君对出街兴趣寥寥,但赵书翰自来到王府后很少出门,便央求她一同随行。无奈之下,谢明君只得应允。
随后四人稍作收拾,便出门信步而行。按理说,李从善身份尊贵,出行当有护卫。但王璟若和谢明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便无需再带旁人。
走出街来,只见经过一年多的修整,整个晋阳城再度恢复战前的繁华。青石铺就的官道贯通南北,东西两侧大街上集市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王璟若这一年间甚少出门,从未仔细看过这座古城。如今在李从善的带领下,正好一睹晋阳城风貌。
李从善虽年幼,但口才极佳。从他口中,王璟若才知晓这座北地名镇的来龙去脉。
原来,春秋时期,晋国赵简子家臣董安于始筑晋阳城,规模虽小,却已具重镇之姿。三家分晋后,赵国以晋阳为都,后迁中牟、邯郸等地。晋阳也成为三家分晋的重要战场。晋阳之战中,赵襄子坚守晋阳城,最终联合韩、魏两家击败智氏,这场战役成为战国伊始的重要标志。
汉高祖刘邦为防御匈奴,先派韩王信坐镇晋阳,后封代王刘恒于此。刘恒登基后,晋阳首次成为龙兴之地。北魏末年,北齐高氏在晋阳兴起,将其作为别都。
若说晋阳城最盛之时,当属唐高祖李渊父子自晋阳起兵,建立盛唐数百年基业,晋阳再次成为龙兴之地,被设为北都。书中记载,当时晋阳城东西十二里,南北八里二百三十二步,周回四十二里。晋阳宫城、大明宫城、仓城三座内城呈 “品” 字布局,城中里坊交错,河渠纵横。城中胡商往来不断,汾水之上楼船穿梭、漕运繁忙,恰似一派生动的商贸画卷。三城层环,绿荫蔽城,城中尽显宁静优美。街衢宽阔,阁楼连排,彰显当年的宏伟气势。坊里形制划一,渠水纵横,人群熙攘,热闹非凡。
玄宗皇帝两次巡幸太原,大兴土木,赈济孤寡老病及生存不济者,又免晋阳百姓赋税,并颁布《并州置北都制》,将晋阳重改北都建制,亦称 “北京”,并在素有 “七殿二堂十二院” 宫阙的晋阳宫中宴饮群臣,使得这座古城风头一时无两。
中唐诗人欧阳詹曾作诗云:“青窗朱户半天开,极目凝神望几回。晋国颓墉生草树,皇家瑞气在楼台。千条水入黄河去,万点山从紫塞来。独恨侍游违长者,不知高意是谁陪。” 又在登临汾上阁时作诗云:“并州汾上阁,登望似吴阊。贯郭河通路,萦村水逼乡。城槐临枉渚,巷市接飞梁。莫论江湖思,南人正断肠。” 两首诗作将当年晋阳城的盛况写得淋漓尽致。如今虽经连年战乱,但这座北地重镇仍不失当年风貌,一时间看得王璟若等人眼花缭乱。
正行走间,突闻前方人声鼎沸,众人聚在一处。李从善最爱热闹,当即拉着王璟若来到人群旁。他个头不高,连蹦几下都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于是焦急地拉住一个人问道:“这里面有什么盛事,竟聚了这么多人?” 那人见是个小孩,便答道:“小孩子家凑什么热闹,今日这琼楼之中有蜀地琴艺大家紫氤仙子在此试琴,众雅士皆想进去一睹仙子芳容。” 说罢不再理会李从善,自顾自地向前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