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赵启德引军踏入雁门关,在王义的陪同下,对诸将士好生抚慰了一番,而后步入大营之中。王义恭请赵启德坐于首座,其余众将依序在下方就座。赵启德先是对关中众将一番激励鼓舞,言辞恳切,待气氛稍缓,却忽地面色一沉,仿若乌云蔽日,厉声喝道:“传王璟若前来!”
片刻之后,王璟若匆匆而至,依军中礼节拜谒赵启德,随后垂手立在一侧。此时,赵启德目光如炬,直视王璟若,开口问道:“王璟若,听闻你率小队奇袭,纵火焚烧梁军粮草,此乃大功一件啊。” 王璟若赶忙谦逊回应:“末将岂敢贪天之功,实乃关中众将士拼死奋战,加之麾下士卒机敏果敢,方能使此计得成。” 赵启德冷哼一声,话锋一转:“功劳之事,自不必推诿,但你所率部下现今境况如何?” 王璟若心中一紧,微微低头,涩声道:“折损两名兄弟,至今下落不明。”
赵启德闻之,怒拍桌案,呵斥道:“混账!你可知你麾下之人皆是何身份?那可是陛下于数千武举之中精心遴选之进士,个个武艺超群,才学出众,日后皆有望独领一军,成为国之栋梁。且如今他们皆已身负官身,不过一场小战,竟失二人。本将遣你等前去哨探敌情,意在避其锋芒,不使深陷险地,盖因一旦有所损伤,便是国家之重大损失,有负圣上隆恩。你且说说,哨探敌情岂是贸然深入、贪功冒进之举?” 王璟若听其言,心中凛然。战场无常,岂有万全之策,然赵启德抬出圣上旨意,令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只得应道:“将军训诫,末将知错。”
赵启德面露冷笑:“知错?仅凭这轻描淡写一句知错,便可将此事一笔带过?来人呐,将王璟若拖下去,重责二十军棍,打入监牢,待本将回朝奏明陛下,再行定罪!” 王义本以为传唤王璟若乃是为了褒奖其功绩,未料赵启德竟突然发难,急忙起身劝解:“赵将军,此举万万不可。王璟若立下赫赫战功,方保得雁门安然无恙。如今大功未赏,却要施以重罚,恐寒了将士之心,望将军三思啊。”
赵启德冷眼斜视王义,说道:“本将何时言过有功不赏?尔等守城有功,力抗外敌,王璟若部下诸将英勇无畏,焚敌营帐,本将自会在奏报中详尽陈述,应得之功,分毫不会少。至于说王璟若立功才保雁门不失,本将却不以为然。援军今晨已至,以王将军之能,难道连这一夜都坚守不住?待大军一到,又何必冒险行事,陷诸多武进士于险境?本将赏罚分明,王璟若身为一队统领,贪功冒进,违抗军令,本将处罚难道有错?” 王义虽有心为其解围,然赵启德言辞犀利,步步紧逼,且自身官阶有限,此刻雁门关中又多为赵启德所率之兵,倘若再多言语,恐累及自家兄弟,无奈之下,只得长叹一声,缓缓坐回原位。
王义沉默,杜厚朴却按捺不住,挺身而出:“赵将军,末将这条性命乃是王统领所救,出城焚粮亦是末将引路,若要责罚,便由末将代王统领受刑。” 赵启德不为所动,哂笑道:“赏罚之事岂同市井交易,岂容讨价还价。若让你代其受罚,岂不是显得本将赏罚不明?” 言罢,厉声高呼:“将王璟若拖出去,行刑后报来!”
当下,数名军士蜂拥而上,欲捉拿王璟若。王璟若见状,双臂猛然一震,将众军士甩至两旁,朗声道:“末将自行前去,无需他人拖拽!” 言罢,转身迈向营外。
见王璟若离去,赵启德脸色愈发阴冷。他身为李存忠亲信,对王璟若之能耐心知肚明,故而今日当堂责罚,实乃有意逼其反抗,此刻营外早已埋伏数十名弓弩手,只待王璟若稍有异动,便可借机将其诛杀。虽此举日后自己或遭些许责难,但料想李存忠定会在朝中为其周旋,故而甘冒此险。岂料王璟若坦然受刑,令其一番谋划付诸东流。
此时王璟若已至营外,目光扫视两侧阴影之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继而阔步前行。以其机警聪慧,早已察觉屋外暗藏人马,再结合赵启德言行,岂会不知这是针对自己所设之陷阱。倘若反抗,只怕在这后唐再无容身之地,况且自己出身晋王府,恐会牵连李存义。于是决意坦然受这军棍之罚,心中却暗暗记下赵启德这笔账。
出得营外,早有行刑军士搬来一条长凳,示意他趴于其上,随后褪去其裤子,挥棍便打。此军棍形制特殊,上下粗细有别,细端便于握持,粗端呈三角形,一旦落下,着力之处皮开肉绽。且打军棍大有门道,行刑军士多能领会上官意图,若欲敷衍,军棍便高抬轻放,即便百棍落下,亦不过轻伤。若上官蓄意加害,数棍便可使人骨断筋折,体弱者甚至性命不保。
那行刑军士想来已得赵启德暗示,手中军棍高高扬起,只闻 “呜” 的一声,粗端棱角重重砸在王璟若臀部,瞬间皮肉撕裂,鲜血渗出。王璟若未曾料到军棍如此狠毒,幸得自身内劲修炼有成,赶忙运气护住臀股,准备硬挨这二十棍。
正值此时,营外传来阵阵喧哗,只见一众武进士匆匆赶来。原来众人闻得消息,大惊失色,在常春与高行义带领下,直奔此处。常春眼见军棍如雨点般落在王璟若身上,怒发冲冠,欲上前阻拦,却被高行义一把拉住,轻轻摇头。高行义出身将门,深知军中令出如山,若众人强行干涉,只怕王璟若会遭受更重责罚,故而劝阻众人,自己上前,对行刑军士低声道:“此乃当今状元郎,圣上亲封之广胜军都指挥使,若在此处有何闪失,你一家老小恐难保全。” 言罢,轻拍行刑军士肩头,退至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