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璟若在上山之前便听李云细说过秦如海的手段,因此并未被其温和的表象所迷惑。他仿佛未曾察觉到秦如海目光中隐含的敌意,起身向他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却不失从容:“早就听费听师兄提起大师兄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小弟受邀前来拜见,恰好大长老相召,便先来了此处。正打算稍后再去拜会师兄,却不想师兄竟先来了,实在是令小弟惭愧。”
秦如海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深意:“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师弟已然见过大长老,不如我便召集众人,前来与师弟相见,也好令师弟归于宗门。”说罢,他转头看向李明义,恭敬地问道:“不知大长老意下如何?”
李明义微微颔首,语气淡然:“便去议事厅中吧。你且先带璟若前去,老夫稍后便来。”
三人告退后,在秦如海的带领下,转过几处回廊,便进入了一间更为宽敞的大厅。这间大厅比起方才的更为宏伟,最上首是一个主位,稍下些列有三席,显然是李明诚和三位长老的位置。下方两侧则分列着三四十个座位,中间空出了一大块空地。
秦如海施施然走到下方首个座位前坐下,随后一指对面的首个座位,对王璟若说道:“这山上只得你我二人是山主亲传,自今日起,那个座位便是你的了。”
王璟若点头谢过,随后便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正好与秦如海遥遥相对。费听拓山则坐在了王璟若下方第四个座位处。
或许是众人早已得知消息,三人坐定不久后,门外便陆陆续续走进来二十余人。这些人入厅后,先是对秦如海行礼,随后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上首的王璟若。这些目光中,有带着好奇的,有带着笑意的,但更多的则是带着深深的敌意。然而,王璟若坐在椅中,仿佛毫不在意这些投来的目光,只是目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神情淡然,并不与任何人打招呼。
就在王璟若稳如泰山地坐在椅中时,一个黑影突然遮住了他眼前的光线。王璟若抬眼一看,只见一个身如半截黑塔般的壮汉立在自己面前,冷冷地瞪着自己。
王璟若见状,毫不畏惧,目光直直地迎了上去。片刻之后,那壮汉似乎对王璟若的目光极为厌恶,粗声粗气地喝道:“起来!”
一旁的费听拓山见状,连忙起身来到那人面前,陪着笑脸说道:“托克塔什师兄,这位乃是山主亲传的二弟子王璟若。方才秦师兄已经重新分过座次,还请师兄到秦师兄身旁就座。”
那托克塔什似乎并未听到费听拓山的话一般,依旧死死盯着王璟若,再次喝道:“起来!”这一声吼震得整座议事厅嗡嗡作响,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此时,秦如海似乎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形,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威严:“托克塔什,不得无礼。还不速速落座?”
托克塔什本是西州回鹘人,当年随家中行商时路过焉支山下,遭了马匪,幸得细封戈相救,并将其带上山来,收至门下。此人天资极高,又极为吃苦耐劳,因此在细封戈门下众弟子中脱颖而出,位列首席。又因李明诚只得秦如海一个弟子,故此他便自然成了雪狼山一众门人之中仅次于秦如海的角色。然而,托克塔什因幼年遭遇,脾气极为火爆,一旦动起手来便没个轻重,因此门中一众弟子皆对其十分敬畏,便是秦如海等闲时也不愿去招惹此人。
因此,当秦如海出声之后,托克塔什并不理会,反而一把伸手,向着王璟若的衣领抓来。
自秦如海出现在大长老处开始,再到入议事厅安排座位,王璟若便知道今日必定会有事发生。当众人入厅后投来的目光,更令他笃定了心中的想法。因此,无人上前与他搭话,他便也不理会众人,只看秦如海如何发难。而当托克塔什出现时,王璟若心中不禁暗笑:“戏码终究是要来了。”
他十分清楚,所谓议事厅归宗,无非是秦如海给自己设的一个圈套,意在挑动他与门中弟子的冲突。若是自己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退缩,便给了他们借机刁难自己的胆气;反不如杀鸡儆猴,让一些蠢蠢欲动之人断了念想。而托克塔什当这只鸡,却是恰如其分。因此,托克塔什开口时,他并不理会,便是要激得他动手。
此时,见托克塔什伸手来抓,王璟若稳坐在椅中,右手如电,反拿向其右腕,同时一脚踢向其小腿,逼其后退。
托克塔什虽脾气暴躁,但一身功夫却是实打实苦修而来的。见王璟若出手还击,他伸出的右手在半空中一顿,随后一记掌刀便切向王璟若探过来的右手,下方同样一脚踢出,迎了上去。
王璟若见其变招迅速,知道此人功夫在雪狼山中也算是佼佼者,不敢轻慢,右手化掌为拳,挡在了其掌刀之前。
“砰、砰”两声闷响过后,托克塔什向后倒退了两步,而王璟若则是上身一晃,下方座椅发出一阵吱呀的呻吟之声,椅背“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这初一试探,托克塔什便知面前这个年轻人甚是棘手。方才秦如海通知众人前来议事厅时,便曾说过,这年轻人自称是山主亲传,却不知真伪,但其手中却是沾了不少雪狼山门人之血,尤其是在云内城中死掉的几名内门弟子之中,便有与托克塔什交好的一个师弟。这使得原本就脾气火爆的托克塔什早就对王璟若有了怨气。而当他进入厅中后,便见到那人大喇喇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因此越发怒火中烧,这才对其出手。
然而,方才二人对了一拳一脚,王璟若拳脚上透出的内劲看似温和,实则如浪潮一般绵延不绝。这种感觉,只有他与秦如海切磋时才感受过。这便使得托克塔什不得不对其慎重起来。
只见托克塔什甩掉身上的罩衣,露出一身短打劲装,紧绷的肌肉在衣衫下不断跳动,更显示出他异于常人的健壮身躯。
此时,托克塔什伸手指向王璟若,沉声说道:“要坐我的位子,先来试过拳再说。若是只拿个山主亲传的名头来压人,恐怕在门中难以服众。”
王璟若微笑着站起身来,语气淡然却带着几分挑衅:“这位师兄好大的火气,只是不知武艺是否配得上这火气。在下初回山中,山上的规矩却不是很懂,还须有赖诸位指点。既然这位师兄盛情相邀,那便请师兄指教。”说罢,他摆开架势,向着托克塔什勾了勾手指,尽显轻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