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可以说是王璟若自林安南处学得此刀法后第一次将其使得淋漓尽致,而如今他的刀意早已不是当年在四明山上可比。林安南虽然传授其刀法,但毕竟其意境与霸刀岳行完全不同,传授时的刀意逍遥有余,却少了那种杀伐果断,一往无前的气势。而这些年王璟若南征北战,杀敌无数,从骨子里透露出的气势却正与当年的霸刀岳行相仿,因此这套血饮刀法在其手中施展出来,恐怕比起当年的霸刀岳行也是不遑多让。
然而,盖世雄的疯魔刀意,在此刻却展现出了其恐怖之处!
他的招式,完全没有定式!仿佛随心所欲,信手拈来,却又暗合某种毁灭之道。他时而在王璟若“凌霜傲雪”的寒冰刀域中,以更狂暴炽热的内劲强行撕裂刀网,掌风如烙铁;时而又在“炎阳焚天”的灼热气浪里,施展出阴寒刺骨的指劲,如冰锥突刺,以极端对抗极端!面对“惊雷破云”的连环快攻,他竟不闪不避,以手作刀,以攻对攻,掌指间发出的气爆声竟丝毫不逊于雷霆刀鸣!而对于那诡谲的“清风拂柳”,他更是展现出了宗师级强者对自身气机、肌肉、骨骼入微级的控制,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柔韧之物,于方寸之间做出种种违背常理的扭曲、折叠,间不容发地避开那些致命的切割劲力,同时反手一抓,五指如钩,直取王璟若刀法运转的核心枢纽!
“嘭!”
又是一次毫无花哨的硬撼!王璟若的“清风拂柳”被对方以蛮力强行破开,血饮刀与盖世雄蕴含着恐怖真元的手掌边缘再次碰撞!
王璟若只觉一股如同长江大河决堤般的狂猛力量,沿着刀身汹涌袭来,这股力量不仅刚猛无俦,更夹杂着一股混乱、暴戾、试图侵蚀心神的疯魔意志!
他持刀的右臂瞬间失去了知觉,虎口彻底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刀柄,五脏六腑如同被移了位,气血逆冲,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噗”地喷了出来,身形如同醉汉般向后踉跄跌退,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带着裂痕的脚印,足足退了五步,才以刀拄地,勉强稳住身形,脸色已是一片金纸!
而盖世雄,只是身形微微晃了晃,便如磐石般站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掌边缘,那里有一道浅浅的血印,正是被血饮刀锋锐之气所伤,但连皮都没破。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被更浓的兴奋取代。
“好刀!果然是好刀!岳行那老鬼,倒是留了件好东西!”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目光灼灼地盯着王璟若手中的血饮刀,那眼神,如同饕客看到了绝世珍馐。“可惜,你只是初具刀意,却火候未足!若是再过一二十年,恐怕便是老夫劲敌!只不过,以你如今的刀法,今日断是难逃一死,就连让老夫拔刀的资格都没有!”
高下立判!内力、境界、对武学的理解,王璟若全面落入下风!
“大人!”杜厚朴目眦欲裂,强忍着内腑震荡带来的剧痛,拾起地上的战刀,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再次合身扑上!与此同时,帐外更多的亲卫,在军官的带领下,组成了一个小小的战阵,刀盾在前,长枪在后,悍不畏死地向着盖世雄发起了冲锋!他们明知是飞蛾扑火,但军人的天职与对主将的忠诚,让他们义无反顾!
“蝼蚁!安敢扰我兴致!”盖世雄眉头一皱,看也不看这些扑来的护卫,一直未曾动用的左手依旧抱着刀,右手随意地向侧后方一挥袖袍!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凝练如实质的灰黑色气墙,如同排山倒海般向前平推而出!
“砰砰砰砰——!”
冲在最前面的刀盾手,连人带盾被这股气墙正面撞中,精铁打造的盾牌如同纸糊般扭曲、变形、碎裂!后面的长枪手更是如同被狂奔的巨兽碾过,长枪折断,甲胄凹陷,骨骼碎裂声如同爆豆般响起!足足二十余名精锐亲卫,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完全发出,便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般,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塌了早已残破不堪的帐壁,跌入外面的黑暗中,生死不明!
杜厚朴功力稍深,见机得早,将战刀横在胸前,全力运转内力抵御,但仍被这股沛然巨力震得再次喷血,手中战刀脱手飞出,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摔出七八丈远,挣扎了几下,竟一时无法爬起。
宗师之下,皆为蝼蚁!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再精锐的军队,在一位毫无顾忌、全力施为的宗师面前,也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结阵!弩手!弩手上前!快!”帐外,此时于各处闻讯赶来的其他将领看到这如同地狱般的场景,声音都吓得变了调,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接着便有更多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弓弦绞紧的“嘎吱”声、军官声嘶力竭的号令声……显然,外面的唐军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试图组织起更有效的、能够威胁到宗师的力量——大规模强弩齐射!
但帐内这方寸之地的生死对决,却不会因为外界的干扰而有丝毫延缓。
盖世雄随手清理了杂兵,目光再次如同磁石般吸附回王璟若身上。他看着王璟若拄刀喘息、鲜血染衣的狼狈模样,眼中的疯狂与战意如同实质的火焰在燃烧。
“能接老夫五成力道十余招而不死,还伤了老夫手掌……王璟若,你确实有几分本事,比起当年的霸刀岳行也要强上几分!”他怪笑着,声音如同夜枭啼鸣,随后余光扫了一眼正在集结的唐军说道:“如今情形,却也容不得老夫与你细细缠斗了,索性便给你一个殊荣——让你死在我这柄‘斩天’刀下!”
他终于,要动用他的兵刃了!
只见盖世雄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将一直抱在怀中的斩天刀平举至胸前。那暗褐色的刀鞘,在帐内摇曳的昏暗烛光下,泛着一种吞噬光线的幽暗,上面古朴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无数细小的冤魂在蠕动、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