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之中,林安南始终保持着那份逍遥意态,看似未尽全力,闲庭信步,实质已经将毕生修为尽数施展出来。这让萧不义感到无比的憋闷与烦躁,仿佛自己的每一分力量都打在了空处,或是被对方以巧妙至极的方式引导、分散、化解于无形。而萧不义则如同撼山之熊、逐日之夸父,拳势越来越猛,引动的元气波动也越来越剧烈,试图以绝对的力量、持续的高压,压垮、撕裂对方那精妙无比、仿佛与天地同呼吸共命运的掌控。
两人一刚一柔,一猛一巧,一者气势磅礴,试图撕裂天地束缚,以力证道;一者意境悠远,仿佛化身天地自然的一部分,借力打力,以柔克刚。战斗已不仅仅局限于招式和内力的比拼,更是上升到了武道意境、对“天地”本质理解的层面,以及对自身“道”的坚持与碰撞。凶险异常,步步杀机,却又在刀光拳影中蕴含着武学至理,让有幸目睹的李彝殷、杜厚朴等军中高手看得目眩神迷,心驰神摇,只觉以往对武学的认知被彻底颠覆,原来武道巅峰,竟能如此气象万千!
就在林安南与萧不义展开意境与力量极致碰撞的同时,广场另一侧,王璟若与盖世雄的战斗,则呈现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更显原始、暴烈与血腥的风格——那是刻骨仇恨的烈焰与癫狂杀意的正面冲撞,是新晋宗师与老牌刀魔的生死清算,是毁灭与新生的残酷交锋。
血饮刀与那柄形制奇古斩天刀,在第一次惊天动地的对撞后,便再未分开超过三尺距离。刀光如同两条被激怒的、誓要吞噬对方的恶龙,以最原始、最暴烈、最直接的方式撕咬纠缠在一起,铿锵撞击之声密集得毫无间隙,如同千百面铁鼓被疯狂擂动,又似无数冰雹砸在铜盆之上,尖锐刺耳,震人心魄!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大蓬耀眼的火星,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短暂而刺目的轨迹,如同地狱中绽放的妖异花朵。
盖世雄的刀法,彻底诠释了“疯魔”二字的含义,将宗师第一境,“见自己”境界的人刀合一推向了某种极端。他的招式并无固定章法,完全随心所欲,却又狠辣刁钻到了极点,那是数十年浸淫杀戮、从尸山血海中提炼出的最有效率的杀人技艺。他时而大开大阖,如同疯虎出柙,魔熊撼树,刀势沉重如山崩海啸,带着一股蛮横无理、要将眼前一切阻碍都斩成齑粉的疯狂意志;时而诡谲刁钻,如同毒蛇潜行,鬼魅匿影,刀光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骤然钻出,阴狠歹毒,角度刁钻,直指咽喉、心窝、下阴等要害,防不胜防。
他的刀意纯粹而极端,那便是“毁灭”!毁灭对手,毁灭阻碍,毁灭一切看不顺眼的事物,甚至毁灭自身!这种极致的、不带任何杂念的“毁灭”刀意,配合他苦修数十载、已达“人刀合一”巅峰的“见自己”境界,使得他每一刀都带着惊人的破坏力与速度,刀锋过处,空气被撕裂发出凄厉如鬼哭的尖啸,逸散的刀气如无形镰刀,在地面犁出道道深达寸许、长达数尺的沟痕,碎石粉屑激射。
更为可怕的是,盖世雄的刀法中蕴含着一种疯狂的“势”。这种势并非引动天地元气,而是纯粹由他自身的狂暴意志、杀戮本能以及对刀法的极致自信凝聚而成。这疯魔之势如同无形的泥沼、炽热的地狱火焰,笼罩着他身周数丈范围,身处其中,会感到心神被疯狂与杀戮的意念不断冲击,仿佛有无数的冤魂在耳边嘶吼,眼前幻象丛生,气血浮躁,判断力与反应速度都会受到无形的削弱。寻常高手,恐怕未及交手,心神便已为其所夺。
王璟若初时应对得颇为艰难,甚至可以说是险象环生。他虽因祸得福,融合《无相禅功》与《锻骨洗髓经》两大旷世奇功,一举突破至宗师第二境“见天地”,境界上已然超越了仍停留在“见自己”巅峰的盖世雄。但正如孩童骤然获得千斤神力,尚需时间熟悉掌控,莽汉得宝刀,不知如何施展其锋。
他对自身暴涨的力量、对新生的、融合了刚柔并济、生生不息特性的真气、尤其是对“见天地”之境那玄妙的引动、驾驭周遭天地元气的能力,运用起来远不如林安南和萧不义那般圆融如意,心神合一。更无法像盖世雄那样,将毕生修为、意志、乃至灵魂都完全凝聚于一刀之上,达到“技近乎道”、“心刀如一”的纯粹。
因此,在盖世雄那纯粹以“毁灭”为念、以“疯魔”为势、以千锤百炼的杀戮刀技为载体的狂暴攻势下,王璟若竟被逼得连连后退,脚步略显凌乱。只见其手中的血饮刀左遮右挡,格、架、拦、磕,虽然守得严密,刀光舞成一团暗红色的光球护住周身,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滞涩与勉强。他的血饮刀法虽然玄妙精深,但在盖世雄那全无规律、状如疯魔却又招招致命的疯魔刀法面前,竟有些施展不开,往往一式刀招甫起,意未贯透,便被对方更疯狂、更快、更不计后果的刀光打断、搅乱,不得不中途变招自保。王璟若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海面上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下一个巨浪拍得粉碎,只能凭借本能和坚韧的意志苦苦支撑。
“小辈!就算你走了狗屎运,不知从哪儿偷来一身功力,侥幸突破又如何?哈哈哈!”盖世雄狂笑着,刀势越发癫狂,眼中血丝密布,状若疯魔,口中喷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血腥味,“宗师之境,岂是内力深厚、境界高便可横行?没有匹配的心境!没有千锤百炼、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杀伐技艺!没有将自身意志与兵器融为一体的纯粹!你不过是个拿着神兵利器的娃娃,空有宝山而不知如何用!今日便让你再尝尝丹田破碎、经脉尽断的滋味!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宗师!看老夫这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