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京城出了件轰动朝野的大事,说起来也算桩喜事,
只是与寻常不同——并非女子嫁人,而是男子入赘。
将军府的司徒大小姐亲自入宫面圣,主动向陛下求赐婚,
言明心悦尚书六公子易安,想求娶他入赘将军府。
陛下当初本是让司徒大小姐自行择选,没料到她竟真的看上了易安,还愿意纳他入赘。
虽觉意外,终究还是尊重了司徒大小姐的意愿,当即下旨,定于两月后完婚,令尚书府六公子易安入赘将军府。
旨意一下,京城顿时炸开了锅。
- 有人说,将军府满门忠烈,府中男子多战死沙场,
如今招婿入赘,也算是为家族延续香火,合情合理。
- 也有人嗤之,认为堂堂男子,虽是庶出;
但入赘女方家,失了气节风骨,更是丢尽了男子脸面,实在不妥。
众人众说纷纭,各有各的考量,
只是这些喧嚣议论,于易安而言,仿佛都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与他毫无关系……
司徒昭瑶跪在殿中求赐婚时,皇帝看着她,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司徒昭瑶,你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怎可看上尚书府那个庶子?
只要你点头,朕能让京城所有世家子弟任你挑选,哪怕让他们入赘,朕也能下旨成全。
你何必执着于一个庶子?这般岂不是辱没了将军府?你让朕日后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跪在下方的司徒昭瑶却腰杆挺得笔直,声音清亮:
“陛下,这场婚事是臣女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父兄生死不明,若按陛下之意选世家子弟入赘,臣女知晓有陛下庇佑,将军府暂无大碍。
陛下可曾想过,世家子弟个个自负,自傲怎会心甘情愿入赘?
即便有圣旨压着,他们心中能无怀恨?”
“男子入赘之事,在这世道本就被视为辱没气节、有损尊严,更会牵连家族名声。
陛下觉得,有哪个世家子弟愿自损名节?
若真依圣旨强逼,将军府与他们必成怨偶,
届时将军府恐成他们攀附青云的阶梯,最终沦为众矢之的,落得血脉尽断的下场——
这想必不是陛下所愿,更非臣女想要的结果。”
她顿了顿,继续道:“而尚书府六公子易安不同。
他是庶出,尚书府庶子众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加之他自幼体弱,入赘将军府,于他而言是归宿,
于将军府、于陛下、于如今混乱的朝堂,都是最优的选择。
陛下以为呢?”
一番话条理清晰,字字切中要害,
听得皇帝沉默良久,看向她的眼神里,渐渐多了几分复杂与认可。
皇帝听罢,忽然嗤笑一声:“司徒昭瑶,
你果然是你爹一手教出来的,和他一个性子——
让朕又气又恨,偏又不得不认你说得有理。”
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不过今日京中都在传,
说你四处寻访奇石,还在打听可买卖的山脉,这又是为何?”
司徒昭瑶垂眸回道:“陛下,这些事臣女自有用途,眼下还不便告知。
但臣女可以保证,此事若成,于陛下、于我昊阳国而言,便是天大的福气,
就看陛下愿不愿意信臣女,只是这过程漫长,需得耐心等待。”
“哦?”皇帝挑眉,神色陡然变得好奇,“于昊阳国是天大的福气?
司徒昭瑶,你可知这话有多惊世骇俗?稍有差池,诛九族的大罪……”
语气瞬间添了几分威严,殿内的空气都凝了几分。
司徒昭瑶却抬眼直视着皇帝,目光坚定:“陛下,臣女说过,是‘如若能成’。
陛下该明白臣女的意思——成与不成,臣女尚且无法承诺,只是需要时间去验证。”
她语气不卑不亢,那份笃定让皇帝沉默下来,
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似在权衡这其中的分量………
尚书府,
“尚书大人,六公子易安接旨!”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尚书府的宁静,易尚书携易安及尚书府众人连忙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尚书府六公子易安,才貌双全,性行温良。
将赐婚与军府大小姐司徒昭瑶,二人心意相投,情定彼此。
朕心甚悦,特赐婚于二人,着令易安入赘将军府,择两月后吉时完婚。
望二人婚后同心同德,互敬互爱,不负朕望。钦此!”
“臣,草民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易尚书与易安叩首在地,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只有传旨太监宣读圣旨的余音在庭院里轻轻回荡……
易尚书送走传旨太监,转身看向一旁垂首而立的易安,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认可:
“你做得不错。将军府大小姐亲自入宫求来赐婚圣旨,可见她对你确有几分心意。
后续的事,就看你的了,别忘了为父当初的嘱咐。”
易安恭声应道:“父亲放心,孩儿从未敢忘。”
他顿了顿,眉宇间掠过一丝复杂,声音也添了几分忐忑,“只是……
先前孩儿曾问过司徒大小姐,那些石头与山峰竟是何意,她却说,此事似乎是皇上的意思。”
“至于真正要做什么,她只告诫孩儿,有些事不该问就别多问,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还说,万一被上面那位知晓怪罪下来,丢了自己的性命是小事,连累了家族才是大事。”
易尚书听到此,指尖捻了捻胡须,眸色沉了沉,半晌才缓缓道:“她这话倒是在理。
既然如此,你只需按她说的做,谨言慎行,守住本分即可。”
易安恭敬道:“父亲放心,孩儿明白………”
易安正准备回自己院落,半路上却被易荣拦住。
对方斜睨着他,语气里淬着酸意:“六弟如今可真是深得父亲欢心,竟能让他老人家对你另眼相看。
想来当初你说什么‘入赘将军府,便失了男子气节’,到头来,在虚名跟前也不过是句空谈罢了。”
易安闻言,唇边勾起一抹淡笑,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大哥这是眼红了?”
他微微倾身,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清晰,“只是有些事,再眼红也无济于事,不是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易荣紧绷的侧脸,语气更添了几分讥诮:“何况大哥总说我是‘心机深成’,
如今我能有这番光景,不都是托了父亲与各位兄长的‘成全’?
当初是谁嫌入赘将军府丢了脸面,拼死把我推出来的?
如今见我站稳了脚跟,倒又来这儿说三道四——大哥,你这般拈酸吃醋,可真有意思?”
话音落时,易安往前凑了半步,几乎与易荣并肩,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
“还有,大哥不妨记着,这尚书府的第一把椅子,你未必就坐得稳。咱们,不妨走着瞧。”
说完,他又退开一步,敛了神色,规规矩矩地拱手行礼,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恭谨:“不敢再扰大哥清静,小弟告辞。”
一揖毕,他转身与易荣擦肩而过,衣袍下摆轻扫过对方的衣料,没有半分停留,径直离去。
只留下易荣僵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望着他的背影,指节攥得发白,眼中的杀意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