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来。”
萧景琰打断，“陛下原本欲重罚于我，是你暗中示意，才改为轻罚。”
他叹了口气，“若在往日，我定会以为你这是虚伪做作，但现在...”
林文清正色道：“萧侍郎秉公执法，只是受人蒙蔽，并非本意。
况且...”他微微一笑，“若不是侍郎大人紧追不舍，赵元亮的阴谋也不会这么快败露。”
萧景琰苦笑：“林兄台不必安慰。
若非我有这...病症，也不会如此固执己见。”
他望向远处宫墙，“这些年来，我因此误解了多少人，造成了多少遗憾...”
林文清轻声道：“孙太医今日当值。侍郎大人可愿随我前往求诊？”
萧景琰沉吟片刻，坚定点头：“好。”
太医局内药香弥漫。
孙太医已是古稀之年，须发皆白，但目光炯炯。
听完萧景琰的描述后，他连连点头。
“感知错位症...确是罕见。”孙太医示意萧景琰坐下，仔细检查他的眼睛和面部反应，又询问了许多童年往事。
最后，孙太医叹道：“萧大人此症，应是先天所致。
患者见人表情，脑中自生误解，将善意解为恶意，将忧虑视为虚伪...且深信不疑，难以自拔。”
萧景琰心情沉重：“可能医治？”
孙太医摇头：“此症乃脑部异常，非药石能医。然...”
他话锋一转，“大人可学习辨认真实情绪之法。
譬如真笑时眼尾有纹，假笑则无；真怒时鼻翼扩张，假怒则否...如此细辨，或可减少误解。”
他取出一本手稿：“这是老朽多年研究所得，记载各种真情假意的细微差别。大人可拿去研习。”
萧景琰郑重接过：“多谢太医。”
走出太医局，萧景琰翻看手稿，只见上面详细描绘各种表情的细微特征，配以精妙图解。
他忽然想起多年来误解的无数场景，心中百感交集。
林文清轻声道：“侍郎大人不必过于忧心。
至少现在，您已知晓真相，可开始学习正确辨认情绪。”
萧景琰合上手稿，长叹一声：“但愿还来得及。”
三日后，刑部衙门。
萧景琰与林文清正在查阅卷宗，忽有差役来报：赵元亮在狱中自尽了。
二人震惊，立即赶往天牢。
只见赵元亮僵卧狱中，面色发黑，显是中毒而亡。
狱卒跪地禀报：“赵大人一早还好好的，用了早饭后忽然倒地不起...”
萧景琰检查碗筷：“饭中有毒。”他眼神锐利起来，“有人灭口。”
林文清皱眉：“赵元亮背后还有人？”
二人立即审讯送饭狱卒和厨房人员，却一无所获。
显然，下手者极其谨慎，未留痕迹。
回到刑部，萧景琰面色凝重：“赵元亮虽死，但他的同党仍在朝中。我们必须找出幕后主使。”
林文清点头：“从赵元亮的往来文书查起。”
接下来的日子，二人埋头查阅赵元亮在兵部的所有文书往来。
萧景琰发现，自己与林文清配合越发默契——林文清心细如发，善于发现文书中的蛛丝马迹；而他则擅长整体推理，串联线索。
更重要的是，萧景琰开始运用孙太医所教的方法，仔细观察林文清的表情，验证自己的判断。
起初常常出错，但渐渐能辨认出一些真实情绪了。
这日，林文清发现一封赵元亮与边将的密信，提及“大事若成，必不负约”，日期正是在北漠疫情最严重之时。
“这收信人...镇北将军王擎！”林文清震惊，“他可是北疆最高统帅！”
萧景琰接过密信细看，面色凝重：“王擎手握重兵，若是他也参与阴谋...”
忽然，他注意到信纸边缘有个极小的标记——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鹰形图案。
“这是什么？”他指给林文清看。
林文仔细辨认，忽然想起什么：“我在赵元亮另一封文书上也见过类似标记！”
他急忙翻找，终于找出一份兵部公文，右下角有个相同的鹰形水印。
“这是...”林文清思索片刻，“似乎是某种秘密组织的标识。”
萧景琰眼神一凛：“我记得多年前曾查过一个案子，涉及一个叫苍鹰会的秘密组织，成员多是朝中主战派官员，旨在破坏和谈，扩大疆土。
但因证据不足，不了了之。”
二人对视，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如果赵元亮和王擎都是苍鹰会成员，那么这个组织的势力远超想象！
“必须立即禀报陛下！”萧景琰起身。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射进一支弩箭，直奔林文清面门！
萧景琰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林文清，箭矢钉在墙上，箭杆上绑着一封信。
“有刺客！”差役们惊呼追出。
萧景琰取下信函，展开一看，面色顿变。
信上只有一行字：
“止步则生，进则死。”
林文清接过信纸，轻嗅一下：“墨中掺有北漠特产的沙棘汁...这是警告。”
萧景琰冷笑：“看来我们摸到老虎尾巴了。”
他看向林文清，眼神坚定，“林兄台，此事危险异常，你可退出，我独自调查。”
林文清摇头：“侍郎大人不必相劝。既然卷入，自当查个水落石出。”
他微微一笑，“况且，大人需要有人帮忙辨认那些，不是吗？”
萧景琰怔了怔，随即会意一笑：“如此，有劳林兄台了。”
二人决定分头行动：萧景琰暗中调查苍鹰会，林文清则以整理兵部档案为名，继续查阅赵元亮的文书。
当夜，萧景琰悄悄来到城南一处僻静宅院。
这里住着一位退休的老捕快，曾是苍鹰会案的经手人。
老捕快听完来意，叹息道：“苍鹰会确实存在，成员遍布朝野。
老夫当年调查时，屡遭阻挠，甚至家人受威胁，不得不放弃。”
他取出一本泛黄笔记，“这是当年查到的部分成员名单，或许对大人有用。”
萧景琰接过笔记，借着烛光翻阅，越看越心惊——名单上不乏朝中重臣，边关大将，甚至还有皇室宗亲！
“这些人...”他抬头欲问，却发现老捕快面色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