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没有精力去安慰他。
他拿出那几页从废墟中抢救出来的、边缘已被烤焦的实验记录,就着手电光,再次沉浸其中。
这一次,他的心态完全不同。
不再是盲目的尝试,而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
那些关于“能量频率”、“精神引导”、“意识共生”的晦涩描述,此刻读来,仿佛带上了一层血淋淋的真实感。
他回想起自己将手按在顾宸额头时,那种试图“同步”的笨拙努力,以及最后时刻顾宸眼中一闪而过的清明。
难道……这种看似荒诞的方法,真的蕴含着某种原理?
普罗米修斯不仅仅是通过物理手段改造了顾宸,还涉及了更深层次的精神和能量控制?
他的目光落在记录中反复出现的一个符号上——一个双螺旋结构,中间缠绕着一道闪电般的波纹,旁边标注着“共振稳定阈值”。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似乎是后来添加上去的备注:【J-07 呈现异常高共鸣性,阈值不稳定,存在反向渗透风险。】
反向渗透?
沈烨心中一动。
这是否意味着,不仅外部能量可以影响顾宸,顾宸体内的能量也可能反过来影响试图控制他的人?
就像刚才,他的精神引导非但没能稳定顾宸,反而差点引发更剧烈的失控?
这个发现让他脊背发凉,却又看到了一丝诡异的光亮。
如果存在“反向渗透”,那是否也意味着,通过建立某种稳定的、非对抗性的精神连接,有可能……安抚甚至引导那股狂暴的力量?
这个想法大胆而危险,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看着顾宸气息奄奄的样子,沈烨知道,常规手段已经无效,他必须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
他不再试图去“模仿”或“引导”,而是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进入一种绝对的平静和空灵状态。
他闭上眼睛,不再强求什么,只是将手轻轻放在顾宸的心口,感受着那微弱而杂乱的心跳,像倾听一段混乱的乐章。
他不再试图去改变节奏,只是去倾听,去接纳,让自己的精神频率自然而然地放松,如同溪流汇入大海,不带任何目的性。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
小陈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空洞里只有水滴声和两人微弱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沈烨隐约感觉到,掌心下那片冰冷的皮肤,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
顾宸那杂乱的心跳,似乎也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微弱的同步?
不是强制性的控制,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调和?
他不敢确定这是否是错觉,更不敢有丝毫激动,生怕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他维持着这种状态,如同老僧入定。
后半夜,顾宸的体温开始缓慢回升,虽然依旧低烧,但不再是那种濒死的冰冷。
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呼吸也变得稍微平稳悠长了一些。
伤口处那股腐臭的气味似乎淡了些,紫黑色的坏死区域虽然没有立刻好转,但也不再继续恶化。
奇迹般的,在没有药物、没有专业医疗的情况下,顾宸的状况竟然稳住了,甚至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好转迹象!
当黎明的微光透过矿洞曲折的缝隙,微弱地照进空洞时,沈烨才缓缓睁开眼,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但精神却有一种奇异的清明。
他收回手,看着顾宸明显好转的脸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种方法……似乎真的有效。
虽然原理不明,风险巨大,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小陈也醒了过来,看到顾宸的情况,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他……他好像好点了?”
沈烨点了点头,没有多解释。
他走到水潭边,掬起冰冷的泉水喝了几口,又用泉水浸湿布条,再次给顾宸擦拭额头和伤口。
现在,他们有了一个暂时的避难所,顾宸的伤势也看到了稳定的希望。
但危机远未解除。外面的山火不知何时会熄灭,“清道夫”和“熔炉”的搜捕绝不会停止。
他们需要食物,需要药品,更需要一个长久的、安全的立足之地。
而这个废弃的矿洞,虽然隐蔽,却与普罗米修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谁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未知的危险潜伏在黑暗深处。
沈烨看着手中那几页决定命运的纸张,又看了看昏睡中的顾宸。
他们的命运,已经通过一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方式,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们从昨夜那场毁灭性的危机中,顽强地活了下来。
而活下来,就意味着还有希望,还有继续挣扎、寻找出路的权利。
阳光无法完全驱散矿洞的阴冷,但新的一天,终究是开始了。
........
矿洞深处的空洞,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手电光柱扫过岩壁时投下的晃动阴影,以及水滴落入潭中永恒的、单调的回响。
顾宸在那种奇异的、非对抗性的精神共鸣作用下,伤势没有继续恶化,甚至开始有极其缓慢的好转迹象。
坏死组织的蔓延停止了,伤口边缘出现了细微的、粉红色的新生肉芽,高烧也退成了持续的低烧。
他大部分时间依旧昏睡,但偶尔会短暂醒来片刻,眼神虽然虚弱,却不再是纯粹的混乱或空洞,而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茫然。
沈烨后背的烧伤在矿洞阴冷潮湿的环境下愈合得很慢,时常隐隐作痛,但他顾不上了。
他将大部分精力都用来研究那几页残破的实验记录,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关于如何维持这种脆弱平衡的线索,同时也要应对最大的现实问题——食物。
压缩饼干早已吃完,小陈冒险在矿区边缘找到的一些野果和菌类根本不够三人果腹。
饥饿像缓慢燃烧的火焰,消耗着他们本就不多的体力和意志。
“沈警官,再找不到吃的,我们……我们撑不了几天了。”小陈有气无力地坐在水潭边,脸色蜡黄,眼窝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