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手里还凝着半团水光,见你看来,指尖微顿,那团水便化作细雾散了。他抬手拨了把被风吹乱的奶茶色长发,露出那张你在见过无数次的脸。
你愣在原地,连身后盗马贼同伴的怒吼都没听见。【他怎么会在这儿?这“半死人”最近上线是不是有点频繁啊?平常最多不应该去演武场打个木桩吗?】
“看什么。”他先开了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调子,“要打就上,再蹲下去,贼都要把你当成芦苇丛里的蘑菇了。”
说着,他手腕轻转,又是两支水刃飞出去,精准钉在冲过来的两个盗马贼膝盖上。淡蓝的水光溅起时,你才发现他腰间悬着枚潮音玉,玉片碰撞的脆响混在风里,竟比沧州的寒声暖了几分。
“你!你怎么在这!”你有些无语,【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澜都的水下,现在又来沧州了?这人最近回游到底是在干什么啊?怎么哪都有他?】
杜浪泞眉梢微挑,手里刚凝起的水刃顿了顿,语气懒懒散散却精准戳破:“怎么,我来沧州清盗马贼,还得给你发个坐标报备?”
你脸一热,忙低头去摸腰间刀刃,假装没听见。偏他不依不饶,手腕轻转间,两支水刃“咻”地飞出去,精准钉在冲来的盗马贼膝盖上,淡蓝水光炸开时,他瞥你一眼:“还有,别在心里叫我‘半死人’。上次澜都水下,你嘀咕的我可还记着呢。”
这话一落,你耳根都烧起来。
【不是,他是不是在诈我?他怎么知道我心里说他?】
那尴尬劲儿,比被冯林撞见你偷偷练他的枪法还甚。
“谁、谁嘀咕了……”你嘴硬着,脚尖点地往后退了半步,想绕到盗马贼身后放潜行。却见杜浪泞身形微侧,腰间悬着的潮音玉轻轻晃了晃,玉片碰撞的脆响混着风:“别躲。你这碎梦潜行步伐飘得像踩棉花。”
他这话堵得你一噎。忘了,他不只是杜浪泞,还是冯林的师傅。当年你玩冯林那号时,他手把手教你碎梦的连招,总说你“步伐虚浮,跟偷了鸡的贼似的”,如今换了小号,这点毛病竟还没改。
正愣神,左侧忽然冲来个盗马贼,举着砍刀就往你后心劈。你下意识旋身想躲,却见一道水幕“哗”地挡在你身前,那砍刀劈在水幕上,竟被冻成了冰棱。杜浪泞不知何时站到了你身侧,指尖凝着新的水刃,语气里带了点无奈:“发呆?你这萌新号血量薄得像张纸,再走神,就得回复活点报到了。”
他抬手往斜前方指了指:“东侧那两个,潜行过去断后;我清掉正面这几个,速战速决。”话音刚落,人已掠出去两步,月白长衫在风里展开,衣摆暗纹的水浪仿佛真活了过来,随他动作漾起层层淡蓝光晕。
你咬了咬唇,捏紧刀刃潜进矮树丛。风掠过时,隐约听见他低声咕哝了句什么,细听又像错觉——好像是“……总不能让某人和以前一样,被野怪追得哭着喊师傅吧”。
等解决完所有盗马贼,你蹲在地上捡掉落的交子,他靠在棵老槐树下擦着潮音玉。你忍不住问:“你最近……在忙什么?”
他抬眸看你,眼底那片深海似的沉静里,竟藏了点你看不懂的疲惫:“办点事。”顿了顿,又补充道,“顺便看看。”
“看什么?”
他没答,只是把擦干净的潮音玉塞回腰间,转身往营地外走:“走了,带你去野猪林接个奇遇,比蹲盗马贼划算。”
你追上去,看着他奶茶色的长发被风掀起,忽然想起当年玩冯林时,他带你打“清明上河”副本,也是这样走在前面,回头喊你“跟上,别丢了”。心里那点因尴尬而起的别扭,竟悄悄淡了些。
刚要迈步,又听见他头也不回地说:“别在心里想‘杜浪泞其实还挺好’,肉麻。”
你:“……” 算了,这人果然还是那么欠揍。
你追着他的步子走在沧州的土路上,风把芦苇秆的沙沙声送过来,心里那点被戳穿心思的窘迫渐渐散了,反倒腾起个憋了许久的疑问。
“对了,”你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声音被风掠得轻飘,“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冯林的?”
杜浪泞脚步没停,只是侧过头看了你一眼,奶茶色的长发被风掀起几缕,落在颊边。他嗤笑了声,语气却没什么嘲讽的意思:“澜都水下见你的第一刻。”
你愣了愣,脚下的石子踢偏了方向。
“哪有人对着个陌生人,心里翻来覆去喊‘师傅’的?”他收回目光,往前走了两步,靠在路边一棵老槐树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潮音玉,“你以为你藏的很好?除了冯林,谁会对着我又夸又骂,还把‘师傅’两个字挂在心上?”
你耳根又热起来,想辩解“谁骂你了”,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我带过的萌新不算少,但手把手从‘怎么调内功’教到‘竞技场上别莽’的,就你一个。”他声音低了些,沧州的风掠过槐树叶,落下细碎的影在他脸上,“这两年我退游又回来,每次登号第一件事,就是看你在线不。有时候你在打竞技,我就蹲在庄园看你头像亮着;有时候你离线,我就去演武场打桩——你还总说我木桩打得比副本还认真。”
他抬眸看你,眼底那片深海似的沉静里,竟漾起点极浅的光:“我不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清楚你在其中里藏着什么身份。但冯林是我徒弟,如果正如你所想你是他的一部分……那也一样。”
“可我现在跟你没师徒关系啊,”你下意识说,声音有点涩,“这号连拜师系统都没点开过。”
“师徒关系是系统算的,”他嗤了声,语气却软了,“但徒弟是我认的。你当年死缠烂打要拜我为师,在庄园里蹲我三天,说‘师傅你不答应我就天天来给你发传音求你’——那股子劲儿,换个身子我也认得。”
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揉了把你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两年都跟我耗过来了,你以为换个皮囊,我就认不出你这颗总爱瞎琢磨的脑袋了?”
风忽然静了些,芦苇秆的沙沙声远了,只剩下他指尖蹭过发顶的触感,还有腰间潮音玉轻轻碰撞的脆响。你忽然想起当年还是冯林时,他第一次带你过七人副本,你被boSS拍死三次,蹲在复活点委屈,他也是这样揉着你的头发,骂“笨蛋”,却还是重新开了副本,说“再来一次,这次跟着我技能走”。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念头刚冒出来,就见杜浪泞眉梢一挑:“别在心里感动,肉麻。”
你被戳穿心思,刚要瞪眼,却见他转身往驿站方向走,声音飘在风里:“赶紧走,你这萌新号再不攒点修为,下次被野怪追着跑,我可不一定能及时来救。”
你看着他奶茶色的长发在风里晃,你追上去时,忍不住小声说:“那……师傅,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却轻轻“嗯”了一声,不是“走”,也不是“不走”,只是那声“嗯”里,带着点极轻的、像槐树叶落在肩头的温柔:“看情况。至少……得等把你这号带出师门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