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指尖掐进他腕骨的凹陷处,那里的皮肤很薄,能清晰摸到血管的跳动,像只受惊的小兽。
苏景愣住了,绒蓝色的瞳孔里满是错愕,仿佛没想到你会突然动手。榛果香里的柔软瞬间冻结,又变回了最初那种滞涩的冷硬。
“别碰这。”你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安全距离。后背离开书桌沿时,砚台里的墨汁又晃了晃,这次溅出了几滴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凝固的血。
你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银蓝发丝下的侧脸冷得像冰。心里那点因为他委屈眼神而起的动摇,瞬间被理智压了下去。
【不管你是苏景,还是谁。】你垂下眼,掩去眸底的冷光,【标记是我的事,过去也是我的事。但要是有人敢越界——】
就像曾经那样,任何威胁到自己的东西,都该毫不犹豫地推开。管他是谁,管他藏着多少委屈。
风又停了,铜铃声再次戛然而止。空气里,竹香的侵略性和榛果香的冷硬撞在一起,像两块互不相让的冰,在寂静里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苏景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指节抵着掌心,掐出几道泛白的印子。银蓝挑染的发丝被他自己无意识地攥住一缕,发尾扫过手背,像道冰凉的鞭痕。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榛果香的冷涩,像冰碴子滚过瓷盘,“在你这里,我连碰一下的资格都没有?就因为冯林在你身上留了这道印子?”
他抬手指向你后颈,指尖悬在半空,却没再敢靠近,只任由那股冷硬的气息往你面前推:“当年他不肯给我永久标记,我以为是我不够好。现在看来,不是不够好,是他根本就没打算给谁真正的信任——你和我,不过是他圈养的两只鸟,一只笼门松些,一只锁得紧些。”
竹香突然在你周身暴涨,带着冯林独有的戾气。你后颈的腺体像被针扎似的疼,那是信息素在警告,也是身体本能的防御。你抬眼时,正撞见苏景绒蓝色瞳孔里的自嘲,像被踩碎的琉璃,亮得刺人。
“他信不信任谁,与我无关。”你开口时,声音比预想中更冷,“但这标记在我身上一天,就是我的底线。你碰了,就是和我过不去。”
这话里的强硬像块石头,狠狠砸进苏景眼里。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大半,银蓝发丝下的嘴唇抿成条直线,下颌线绷得快要断裂。榛果香里突然渗进一丝极淡的苦,像没成熟的果仁,涩得人舌尖发麻。
“和你过不去……”他重复着这几个字,突然上前一步。
你下意识绷紧脊背,手已经摸到身后书桌沿,指尖抵住砚台冰冷的边缘——只要他再往前半寸,你不介意让这方砚台碎在他脚边。
但他停在了离你一步远的地方。
风不知何时又起了,这次却带着股凉意,掀动他额前的碎发。你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情绪突然沉了下去,像烧尽的灰烬。
“我知道了。”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不碰就是了。”
话音落时,榛果香里的冷硬骤然收敛,只剩下沉沉的滞涩,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人胸口发闷。他转身时,肩膀微微垮着,银蓝挑染的发丝在风里晃了晃,竟显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你盯着他的背影,直到那抹颜色消失在回廊尽头,才缓缓松开抵着砚台的手。掌心已经沁出薄汗,后颈的腺体还在隐隐发烫,竹香与榛果香冲撞后的余味,像道洗不掉的印子,烙在空气里。
【果然……】你望着青石板上那几滴墨渍,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冯林留下的债,从来都没那么好算。而苏景眼里的那点委屈,终究还是没能盖过他骨子里的执拗,就像你心里的那点动摇,终究敌不过刻在骨子里的防备。
檐角的铜铃又响了起来,叮铃,叮铃,在空旷的庭院里荡开,却怎么也驱不散那股沉沉的寂静。
你转身回房时,檐角的铜铃声还在风里打着转。指尖抚过冰凉的门环,心里那点因苏景背影而起的微澜早已散了——管他是真委屈还是假试探,只要能把庄园的田垄侍弄好,把别苑的花木打理得像样,留他几日又何妨。
【工具人就得有工具人的样子。】你推开门,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等这阵风头过了,再找机会把人打发走就是。】
门“咔嗒”一声落了锁,隔绝了院外的风。你没回头,自然也没看见,回廊尽头那抹银蓝色的影子动了动,绒蓝色的瞳孔里,映着你关门的背影,像被墨笔晕开的一点渍。
田埂上的风带着泥土的腥气,卷过苏景的发梢。他在田垄边坐下,裤脚沾了新翻的湿泥,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根枯了的狗尾草。方才隔着半院的风,你的心声像浸了水的棉线,丝丝缕缕钻进他耳朵里——那些关于“工具人”“打理庄园”“打发走”的念头,直白得近乎残忍。
他低低地笑了声,榛果香在喉间滚了滚,竟掺了点自嘲的暖意。
第一次在无更市的撞见你时,他就发现了这诡异的能力。
第二次在庄园碰面,你眼底的算计几乎没藏住。他听见你心里盘算着“这小子看着挺能干活”“留着正好省点力气”,倒比冯林当年那句“苏景你去把那筐豆子晒了”直白多了,却又奇异地透着同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
苏景昨日还回自家庄园看了眼发现风波还未停才又溜回了这。你并不知道他有瓜在身,只看中你自己的目地,你眼里只有庄园的田要耕,花要浇,只有他能不能当这个合格的“工具人”。这份全然的、不管不顾的自私,竟让他松了口气。榛果香里的滞涩渐渐化了,像被风揉开的雾。
直到方才,你那句“标记是我的事,过去也是我的事”撞进他耳朵里,紧跟着的心声却在说【冯林的事,就是我的事】。
苏景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狗尾草,草茎在掌心硌出细小的印子。
太像了。
你皱眉时的弧度,和冯林被惹恼时几乎重合;你心里骂骂咧咧却面上不动声色的模样,像极了冯林当年哄他喝下苦药时的表情;就连方才那句硬邦邦的“和我过不去”,语气里的狠劲,都和冯林把他护在身后时一模一样。
可你现在又不是冯林。
冯林的信息素是带着侵略性的竹香,而你身上是清浅的牡丹香,只是那竹香总像附骨之疽,在你情绪波动时钻出来;冯林看他时,眼里总有藏不住的纵容,哪怕嘴上骂着“麻烦”,可你看他时,眼底只有戒备,像看一块随时会硌脚的石头。
风又起了,吹得田埂边的稻叶沙沙响。苏景望着远处别苑的屋顶,银蓝挑染的发丝被风掀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忽然想起冯林以前总说他“心思重”,说他“像只揣着秘密的小兽”。
那时他不懂,现在倒觉得,自己这点心思,比起眼前这人的迷局,实在算不得什么。